第64章 Chapter 64_当然选择原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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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Chapter 64

  男人自古以来是深沉和内敛的代名词,情绪过于外放或是言语过于煽情的,总是会被归纳于并不成熟的那一类。

  段明过噼里啪啦说完那一通,当时是痛快了,带着老婆侄女往回走的时候,却颇有些坐立难安,疑心自己是否给人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

  比如……这个人好像很娘哎。

  于是车里唯一的亲历者乔颜被赶去副驾驶位,段明过带着侄女占了后排的位置。他有些庆幸又抱歉的想,幸好还有一件让他头疼的事好转移注意,否则,怎一个愁字了得。

  乔颜也是又尴尬又不适,她虽然是个接受过现代教育的年轻人,但骨子里坚守着中国人的那份含蓄,觉得丈夫那样的表白是应该分场合的。

  或许说出来,无论何时都会让人面红耳赤,最好最好,是用笔写出来,发到她的手机里,每每觉得婚姻岌岌可危时就拿出来看一看。

  这份情绪一直控制着她,直到车子驶进院子,他们共筑的小家近在咫尺,那反刍的余味才渐渐蔓延上来,教她体会到几分偷来般的窃喜。

  夜里,乔颜带着朝天洗澡玩耍睡觉,小家伙已经打起小小的鼾来了,精疲力竭的她还是清醒得不像话。

  眼睛尽管闭着,所有的神经末梢却灵敏无比,连段明过推门而入时细小的气旋,他刻意压低的脚步,都可以感受得一清二楚。

  段明过帮她拉过压在胳膊底下的薄被,顺带的,挠一挠她敏`感的咯吱窝。她立刻破功,笑得背过身去,将头埋在松软的枕头里。

  段明过便诡计得逞般,轻缓地压上她背,动作温柔又不容抗拒地推高她细滑的睡衣,慢慢地将自己推进去。

  细汗淋漓,湿热的空气在彼此间来回盘旋,他们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说话,只有肌肤和肌肤、身体叠身体的厮磨交流。

  直到乔颜撑在床榻上的一双手肘被磨得微微发麻,她略带难耐地推了推身后尚且神采奕奕的人,抱怨:“你怎么这么有精神。”

  好像不管身边人的轨迹有多奇诡,他们一家的生活也还是要照常继续。

  段明过尽兴的时候,朝天恰好醒,翻滚着身子高亢哭着要奶喝。段明过给他温奶,喂食,等他再次睡着后抱出了自己的房间。

  回来时,他手里夹着一根烟,走去窗前将帘子打开。烟味很快弥漫在整个房间,他方才后知后觉地打开窗子,用手挥了挥赶走。

  他倚在窗台上,背后是一片星河,唯恐打破这夜色地轻声道:“我准备把雨溪这事告诉她妈妈,她也同意了。”

  段明过跟段雨溪再亲,不过是叔侄关系,段雨溪跟他二嫂分歧再大,仍旧是母女缘分。有些事情,有妈妈在,比他这个叔叔管用得多。

  而更自私一点说,有个人挡在前面,起码可以让压在他肩上的道德枷锁轻下不少。这世上,也有他负担不了的东西。

  他什么都没有说,乔颜却什么都知道。而她心里忧虑的,想必他也是一清二楚,此刻道歉与解释都是虚伪的,因为需要的人等不到,不需要的人说了有何用?

  乔颜拉过被子,慢慢地躺下,侧过身子不让他看到自己,轻轻说:“明过,乔恒的事情,以后我不想多管了。”

  彻底放手,是一件很难的事。对人如此,对物亦是如此。乔颜往拆迁合同上签字的时候,笔头顿涩,总有一种提不上力气的感觉。

  拆迁办的人一直在旁盯着她看,等她将笔阖上起身的时候,大妈笑容很和蔼地对她说:“能不能跟你合个影,我女儿很喜欢看你演的戏。”

  家门被人推开,丁贤淑抱着她体弱多病的小女孩钻进来,乔颜只是轻轻瞥一眼,对面前的道:“可以啊,用你手机吗?”

  乔颜笑容灿烂,多年的训练使得她镜头感十足,与人簇拥着向机器笑的时候,比向人笑来得更加自然。

  这大抵给丁贤淑一种错觉,觉得乔颜今日心情不错,所以一把抢过那合同,说:“不行,不行,这个我们不签的。”

  拆迁办的没料到半路插出这么个程咬金,立马满脸狐疑地望过去。见人有撕毁合同的样子,大妈一步抢过去,将合同抓回来,问:“这人谁啊!”

  丁贤淑着急朝乔颜递眼色,乔颜却当没看见似的将头往旁边一拨。丁贤淑知道指望这人是指望不上了,昂着脖子道:“我是谁?我是她妈!”

  可惜差了辈了,看年龄就不像,更别说一个浓眉大眼五官粗糙,一个精雕玉琢样貌不俗。丁贤淑自己底气就不足,又改口:“……她小妈。”

  丁贤淑凑到乔颜身边道:“你傻啊,说了先把我和你妹的户口迁进来,你是不缺那点钱,可咱也不能让政府占便宜,能多拿一分是一分。”

  丁贤淑随即和拆迁办的大妈道:“对不起,同志,今天这合同我们不签。我们条件还没谈好呢,光人头费就少了俩。”

  大妈说:“怎么没谈好,那位乔小姐早同意了。”

  “她同意没用啊,这房子是我老公的,她的意见也就算是个参考。你们工作忒不规范,怎么能让她签字,不作数的,不作数啊。”

  大妈大概看出来这里头的名堂,不由好笑,说:“这房子户主就是这位乔小姐,不是她签是谁签,我看是你搞错了吧。”

  乔颜觉得这出戏唱得也差不多了,把拆迁办的大妈送出门,门一关,是她跟还在发懵的丁贤淑面对面。

  丁贤淑怀里的孩子恰好不高兴,靠在她肩头像只小猫似的哼唧哭起来。丁贤淑心里正烦得很,将孩子往沙发上一放,说:“这怎么一回事啊?”

  乔颜进厨房拎了壶水,倒了一杯喝上口,说:“你没听刚刚那位大姐说吗,房子是我的,我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丁贤淑眼神发直,声音一下尖锐起来:“这怎么能是你的房呢!”

  乔颜说得不紧不慢:“这房原本是我妈单位建的,他们拿钱买下那年写的就是我妈的名字。后来我妈把房子过户到我名下,我就顺理成章成了这房的户主了。”

  其实那段时间不太平,乔贵桃不止一次打这房子的主意。她妈妈虽然一心要维持摇摇欲坠的家庭,骨子里却不相信自己的丈夫。

  乔贵桃跟丁贤淑同居那会,整个人像是猪油蒙了心,家里的一切都恨不得能搬去他跟丁三那儿。她妈妈于是心一横,赶紧将房子过户给女儿,彻底断了他念想。

  一个没钱的老男人,凭什么笼络住一个比他还没钱的外地女人?当然是悬在空中的房子和遥不可及的户口了,难不成是真爱吗?

  乔颜心知肚明,却从来不明白挑破了,等着看她在这一天跳脚。她心内好笑,火上浇油地问:“你不说你是我小妈吗,怎么你男人这点小事都摸不准?”

  沙发上的小孩儿哭得更加厉害,丁贤淑骂她一声讨债鬼,自己眼里都是湿湿的,说:“你等着,我问问你爸去!”

  乔颜拦住她,说:“你要问,带着你孩子到外面问,这儿是我家,我还要关门收拾东西呢,丢了什么你赔吗?”

  丁贤淑纵然再泼辣,面对乔颜此时理直气壮的冷言冷语,也不禁要败下阵来。出去可以,但孩子她是要留下来的,将女儿往沙发里推了推,自己先跑出去。

  乔颜跟她身后冷笑,瞥到旁边面黄肌瘦的小孩儿又忍不住皱起眉。她是真的太瘦太小了,朝天要是跟她坐一起,能足足比她大一圈。

  成人的恩怨不该孩子来承受,可乔颜也只是站着看着,她怕自己一出手,就又被人抓住七寸,招来不必要的祸端。

  乔颜将心一横,不管不顾地进到房间里。家里她的东西不多,出嫁的时候带走一批,现在只有几张合照值得拿。

  那时候生活不富裕,他们的照片也少,又因为乔贵桃总是缺席的,每每只有她跟妈妈以及乔恒三人入镜。

  她将相框擦一擦,里面的三个人都年轻而快乐。没人想到几年之后,妈妈就会在病痛的折磨中去世,而她会和弟弟闹得越来越僵。

  时间如白马过隙,稍纵即逝,昨日之日,总是不可留。

  出来的时候,丁贤淑电话仍旧没有打完,她咬牙切齿地和对方辩论吵架。沙发上,女孩哭得一脸通红,两只小手锁在胸前抖得不行。

  乔颜将包往肩上一甩,弯腰将这孩子抱起,出门之后立马塞回丁贤淑怀里,她则将房门带上,顺道拿钥匙上了圈锁。

  丁贤淑跟电话那头人道:“她出来了,我不跟你说了!”将手机一挂,转身来跟乔颜算账:“你好啊,你一早就知道,却什么风都不漏给我,你真好啊。”

  乔颜笑一笑:“我话都懒得跟你说一句,我漏什么风。况且你不说是心甘情愿跟着他嘛,这事儿你知道不知道又能怎么样?”

  字字句句插丁贤淑心坎上,她急道:“就是心甘情愿,也不能什么都没有吧。你嫁人,不也是先看条件的嘛!”

  乔颜说:“你怎么什么都没有了,你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花的我的钱?我实话告诉你,以前我忍你们,是顾及乔恒,现在乔恒走了,我再也不用忍了。”

  丁贤淑脑子快,跟在她身后下楼:“你什么意思啊,你到底什么意思啊?房子钱你拿也拿了,你现在还不想管你爸了?”

  乔颜说:“那是我爸,法律上讲,我是有义务赡养他的。你请他放心,赡养费我一定会给,考虑到他女儿收入,还会给得比市场价高一点。”

  她脚步一顿,一手抓着楼梯扶手,转身看着身后的丁贤淑,道:“但法律没规定我对你有义务,所以你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别想从我这儿带走什么。”

  丁贤淑气得不行,无奈手里抱着个孩子,又见乔颜司机站在楼梯口恶狠狠看着她,嘴里咕哝句:“有钱有势了不起呀,有你这么欺负人的嘛。”

  乔颜往回走的时候呵呵笑,目光笔直地看着车窗外一棵一棵过去的行道树,心想我还就欺负人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轮也该轮到她欺负人一次。

  只是手背上一热,自己盯去看的时候也纳闷,明明心里一点都不觉得难过,为什么还是忍不住要流泪。

  到家的时候,她双目通红像兔子。阿姨看到她吓一跳,说这都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不开心,你是这样,段先生也是这样。

  乔颜知道下午段明过大嫂来接段雨溪,她于是耍了一个小聪明,跟拆迁办的人约了相同的时间签合同。

  她喜欢段雨溪,在意段雨溪,不是不想送段雨溪,只是很怕经历又一场舌枪唇剑眼泪齐飞,所以可耻地选择逃避。

  阿姨说雨溪的妈妈发了很大一通火,又说她指着段明过鼻尖问他还要做多少有损段家颜面的事——

  乔颜从一开始就做了逃兵,自然也不想从别人口中听到有关于此的任何添油加醋也好、平铺直叙也好的各式描述。

  乔颜只是端了一杯热茶,在楼上的书房,见到陪朝天玩玩具的段明过。然后很安静地将杯子放在一边,卷起裙裾倚坐到他身边。

  她没有问他脸上肿起的一片是因为什么,他也没有问她哭红的双眼是因为什么。他们像两个心意相通的失意人,给了彼此一片很大的空间。

  直到几周之后,段明过回来的时候告诉乔颜,乔贵桃找他提了赡养费的事,两人争论的焦点是,段明过希望逐月给,乔贵桃希望一次性拿。

  乔颜想了想:“一定是丁贤淑撺掇的吧。”

  段明过说:“真聪明,你家这位小丁,特地押着岳父大人过来的。我看岳父的表情不像是赞同,但英雄难过美人关啊,他也挺无奈的。”

  乔颜冷笑笑:“我就知道她还有幺蛾子,不过现在方向一转,改由从你这儿找突破了。既然是来找你的,你想怎么着呢?”

  段明过说:“我当然是想花钱了事了。”

  乔颜说:“那就给呗,不过拟好合同让他们签,条条框框都写清楚,没有拿过一次,隔一段时间又来拿第二次的事。以后再有问题,让律师跟他们谈。”

  段明过笑:“亲兄弟明算账啊,这个可以。等这事做完,我向你请几周假。”

  乔颜纳闷:“你干什么去?”

  段明过表情不如方才那么轻松,理了理衣服,说:“我给雨溪申请了个预科,我准备跟着她一道去,顺便陪她在那儿呆一阵子。”

  乔颜点点头:“这是个好事,我当然同意你去。”

  段明过拉过她手:“就是觉得会很想你,所以心里有点闷闷的。”

  乔颜忍不住笑:“我会带着朝天多跟你视频聊天的,只要你还想得起我们娘俩,不被资本主义的花花世界所迷惑。”

  段明过搂着她脑袋一阵搓,说:“这不至于,我倒是害怕回来的时候,朝天不认识,还认贼作父。”

  乔颜一手拍在他小腹上,露出双亮晶晶的眼睛瞪着他:“言归正传,你把你律师借给我用一下,我有正事。”

  段明过纳闷:“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没更新,今天早点更吼吼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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