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_素衣白马指天下/董圣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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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敏之,我睡着了?”

  “你是累昏过去了。”张之敏端过水来,扶起他的头喂了他两口。

  “我昏了多久?”

  “有一个时辰了。你接着睡吧,明日一早咱们再走。”张之敏替他打着扇子。

  “哦……”夏轻尘有些迷糊地闭上眼,突然,他猛地坐了起来“不对,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睡觉。呃……”

  猛地一下坐起,夏轻尘有些头晕地晃了两下。

  “你看你……”张之敏一把扶住“身子才几两肉,怎么就不端着点儿呢?你可知你为什么昏倒?”

  “为什么?”夏轻尘心不在焉地披着拢着有些松散的发。张之敏在一旁吞吞吐吐地说:

  “肾虚阳亏……”

  夏轻尘猛吸一口气,脸唰地一下红了。张之敏也跟着红了脸,他一把握住夏轻尘的手,尴尬又急切地说:

  “轻尘,外面的人,不干净……今后你要是想要,我,我可以……”

  “敏之,都什么时候了!”

  “我,我,我……”

  “敏之,你是督赈钦差,边关战事你还是不要介入的好。平了那些土匪,你就赶紧回城去吧。”

  “我……那你呢?”

  “我是中州侯,边关有事,当然要管!”

  “轻尘,你就别跟着添乱了,戍守边关也用不着你呀……”

  “敏之,连你也小瞧我?”

  “我,我没有啊……我就是想让你跟我回去……”

  “我不回去。从此刻起,谁也别想左右我的行动。”夏轻尘推开他的手,起身走出营帐。

  “哎!”张之敏一掌拍在榻上,随即满榻滚着乱挠起来“张之敏的张之敏,你平常也是风流倜傥的情场高手,怎么关键时刻就成了白痴啊……”

  夏轻尘走出帐外,只见阮洵远远站在岸边,看着斜倒在双藐峰下的拦河栅。

  刘清河正在指挥手下人马,摇着船靠上落魂口,企图自下向上,顶起拦河栅。船上士兵举着粗长的铁棍,架在落魂口下的礁石上,一头撬向倾倒的拦河栅栏,一头压向船身。另一边岸上,士兵们牵动手中粗绳,绑在拦河栅的另一头,奋力向后拉起。

  “准备,压下——”

  只听“喀喀”的闷响声自礁石上传来,船身慢慢向水面压下。东岸士兵齐声一喝,绷紧手中绳索,拦河栅却依旧不动如山。这时只听一声碎裂的声响,用以座位杠杆支点的礁石竟不堪千钧重负,铿然碎裂了。拦河栅再次向下一沉,绳索也随之崩断了。

  兵船一下失了压力,在浪中猛一反弹,剧烈倾摇间,数人跌入水中,被急流卷走。幸亏船上之人及时抛出绳索将他们套住,方才避免了刮到拦河栅上撞死的危险。

  “这样不行。”

  “侯爷?”刘清河回身行礼“侯爷怎么不在帐中歇息?”

  “尘弟,你怎么出来了?”阮洵走上前来拉了拉他。

  “刘将军,拦河栅破损程度如何?”

  “回侯爷,拦河栅基座的石壁已碎,底轴偏离了原本的槽道,不能再转动了。”

  “这道拦河栅必须保留吗?”

  “回侯爷,拦河栅是落魂口退敌的防守要筑,一旦,金沙滩阵地失守,只有它能挡下西苗背上的船只。而且眼下前线急待支援,末将唯有将它升起,才能发兵支援。”

  “那你今晚已经失败多少次了?”

  “这……末将没有计算。”

  “连你也数不清,若是到明早依旧升不起来,你又当如何?”

  “这……”

  “轻尘,你可有良策?”

  “有,拆了它。”

  “这……”

  “侯爷,不可啊。”

  “有何不可?”

  “拦河栅乃先祖所立,与落魂口的险要浑然天成,它是中州最后一道防线,不能拆呀。”

  “可它已经坏了。”夏轻尘打断它“坏了的拦河栅只是一堆阻碍援兵前进的废铁。就算我现在从城中找来最好的铁匠,要他补上断裂的铁环,又岂是瞬间就能完成的事情?你难道要看着南方驻地上的将士活活战死不成?”

  “末将绝无此意。但……”

  “守住落魂口的是戍军将士,不是一道损坏的拦河栅。”

  “这……”

  “尘弟,戍边军事,不可胡乱干涉。”阮洵在他身后劝道。

  “刘将军,现在命军中力士,砸开嵌套铁枢的山壁一角,用不了半个时辰!”夏轻尘步步紧逼的陈述。

  “好”刘清河反复看了山下损毁的机关轴很久,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军中刀斧手听令!准备大锤,砸开山脚。”

  “将军!”刘清河手下卫官企图劝说。

  “我说砸!”刘清河怒吼一声,伸手一接下属扛上的重锤,大步走向峰底嵌套着铁梁的山壁,大喝一声,狠狠向岩壁砸去“王古,撑住啊,兄弟马上就来助你……”

  金沙滩外,阿岩一掌王古打翻在地,抡起手中战斧,朝他头上砍去。王古急忙向旁一侧,然而避过了致命一击,半条左臂却生生被砍了下来,顿时血如泉涌。

  “将军!”李琨岭大呼一声,手中长枪猛挥,两下逼退陌桑,冲上前去奋力一挡紧接而来的一斧,一把拖起王古,在其他士兵的掩护下向后撤去。嗜血白虎踏过满地残尸,似是感应到前方主人的气息一般,凶猛朝前狂扑,西苗大军趁势大量涌入营地。

  “撤,撤……”王古咬着牙忍着丧臂之痛,手握剑柄不放。

  “全军退回营地死守!封住出口,抵住鹿寨!”

  戍边守军全营退守,李琨岭架着王古,单手长枪开路。将将踏入驻地范围,忽见后方火光大作。

  “启禀将军,北面粮仓有敌军偷袭。”

  “什么……”李琨岭一惊。

  “有敌人自后方偷袭,落魂口一定出事了”王古翻出自己的里衣,用牙咬着撕下一条来,用力在自己鲜血淋漓的伤口上一扎“刀斧手随我护住粮仓——”

  “将军!”李昆岭拦着他“你受伤了,不能去!”

  “你去守住南面!不能让他们前后汇合!”王古一把握住他的手“万一粮草被毁,阵地失守,你就带着剩下的将士,突围退回落魂口,奋力死守。”

  “那将军呢?”

  “我会掩护你。”

  “将军!”

  “这是命令,快回答!”

  “是……”李昆岭的声音有些哽咽了。

  “全军听令,拼死杀敌,守护疆土!”

  “得令——”

  说着,王古一把推开李昆岭,带着刀斧手朝营地后方冲去。李昆岭看着他逐渐消失的背影,悲愤之情满溢出来,当下长枪一挥,大叫一声,扑向战团。

  驻军营地之内,已经突围的陌桑带领西苗快刀手,一路向北挺进。金睛白虎开路,所过之处,漫天碎尸血雨。但见白虎身形庞大,但动作却十分敏锐,箭矛刺来,竟也能闪避自如,不死不伤,步步逼近北方粮草仓库了。

  王古率众杀来,见仓库上方已然起火。但大敌当前,前往救火的军士被涌入的敌人拦阻。王古独臂提剑而上,劈开战团,招招凌厉直取陌桑而去。

  陌桑弯刀飞舞,以快打快。无奈王古拼死搏斗,不计后路,陌桑招式虽勇,难抵一剑强过一剑的攻势,渐渐落于下风。一招不慎,对方一剑刺来,正中肩头。

  “呃……”陌桑猛退两步,一把抓住剑锋。

  “死来,啊——”王古大喝一声,一剑抽出,直挑向他的咽喉。取命一瞬,身旁忽来洪然一掌,正正击中王古右胸。王古猝不及防,当场受创。

  “呃……”王古一口血喷出来,弓步一扎硬硬撑住身体。一旁白虎啸然一吼,自他面前扑过,拉开两人距离。

  “阿得!”陌桑回手一扯手下扛上的长长布裹,手臂一扯,一杆方天画戟抛向天空。顿时金戈映火光,战火饶凤凰。阿得双手一接方天画戟,反勾劈倒一片围兵,半空骑上虎背。落地一瞬,如战神临世。画戟所指,一呼百应;雄武之势,一撼对手心旌。

  “将军,前线守不住了。”

  王古吐着嘴里的血,回头一看金沙滩方向,李昆岭已受伤,渐渐招架不住阿岩的攻势,步步后退而来。

  “鸣金回营,全军后撤!”

  “撤得了吗?”

  阿得画戟一指,阵地以北已燃起熊熊火把,西苗大军已经顺利穿过防线,将戍军团团包围了。

  “将军……”李昆岭退回驻地大帐,急急忙忙地为自己和王古裹伤。

  “昆岭,我们守不住了。”王古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听我说,我等一下,会带着一队刀斧手冲锋,牵住北面拦阻的敌人;你带着营里最精锐的骑兵和弓箭手,伺机突围,撤入落魂口……”

  “将军,昆岭誓死守护营地和将军。”

  “你傻呀,骑兵和弓箭手是军中价值最高的精锐,岂能轻易牺牲……”

  “末将不能丢下将军一人。”

  “我已断一臂,已是废人……”

  “将军……”李昆岭抓着他的手,恸哭起来。

  “你听好,戍边守军的职责,就是最大限度的抵挡和拖延敌人的进攻,让落魂口有充足的时间备战。眼下防线已破,他们却没有立即北上,说明落魂口尚在我军掌握之中。只是不知何因,无法发兵增援。你一定要活着出去,如实禀报战况,请来援兵!”

  “末将……遵命……”李昆岭欲再次抓住他的手,然而却只抓住了一只空空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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