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毒酒_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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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毒酒

  姜桓:“你还要听下去吗?”

  后来的事,姜桓不说百里泷也能够隐隐猜到,他一颗心坠到地底,“他答应了对不对。”

  “这样荒唐的事,身为国君的他怎么可能会轻易答应?”

  姜桓叹了口气,“是我们太低估少军师的能力了。”

  先是佯装战败让将军一连收复十三城,而后趁机在京城当中收买官员,私传将军坏话。

  说他功高震主,说他太得民心,说世人只认将军,不识国君。

  举世哗然,朝堂弹劾。

  国君原本力挺木双青,如今目睹种种之后,再看木双青也带了不满。

  可是即便不满,他也知道,只要木双青在,东陵就无法越雷池一步。

  “对国君来说,只要木双青有价值,他就不会允许任何人动他一下,哪怕旁人逼迫。”

  这就像是一场拉锯战,一人握着锯子一边,被拉扯的那个就是正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木双青。

  可是国君最后还是放了手。

  东陵笑着递出盟约。

  东陵愿意退出昭国疆土,此后二十年不得为战。

  而代价,就是哪位收割东陵太多将士性命的将军和他所带领的精锐部队。

  “以区区几人命,换取两国和平……另,为表诚意,东陵愿意再割让出十二城池。”

  少军师之言,让国君心动,却也犹豫。

  天下百姓悠悠众口,自己身处高位一言一行都被世人目睹,他再不喜木双青,却也不能让他就此消失。

  “国君若想不动声色的除掉对方,可以让将军再打最后一场。”

  最后那场仗堪称惨烈,木双青带领的昭国士兵中了埋伏,拼命突击却无生路,等待的援兵迟迟不来,木双青带着的部队在那一场战争里元气大伤。

  “可木双青也是血性,就在这种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境况里竟是活着回来了。”

  那场仗胜了,只是十不存一,两万人的军队,回来时不过千人残兵。

  面对浴血而来的将士,本该是褒奖荣封的高光时刻,国君却看着战报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勒令军队原地修养,同时赐下一场庆功酒。

  “那场酒,是我送去的。”

  越过京城重重宫墙,越过山外连绵山岗,踏着被将士鲜血染红的战场,载着酒的车轮滚滚转动,跟身首异处的昭国士兵凉透的尸体擦肩而过。

  “我以前最爱驾马出去游玩,可那是我这辈子最为煎熬的一回。”

  姜桓抬头,天上漆黑一片黯淡无光,脚下池塘里水波巍颤像极了倒进将士们碗里的烈酒。

  姜桓低头,像被那黑夜的颜色灼疼了眼。

  眼底水泽一闪而逝,坠落在地摔得四分五裂,就跟那些捂着心口,吐着血花倒地不起的将士一模一样。

  “……酒里下了毒。”

  “……国君命我让他们消失的干干净净。”

  姜桓身形不稳,几乎快要踉跄的跌进桥下的湖水去。

  “你看,这就是真相。”

  他笑。

  “根本没有什么将军反叛,也没有什么东陵狼子野心,反叛的是世家,狼子野心的是大臣,贪心不足招致昭国毁灭的是那王座上的国君!”

  百里泷眼前似乎又燃起了烈烈红色,火焰带起的高热炙烤着他的脸皮。

  那灼疼的温度,似要把他整个人一块焚烧殆尽。

  “父皇……父皇……”

  少年时的百里泷被人用力的攥着手腕,拉着走向这无尽火海。

  “辉夜是我错了……是我葬送了昭国……我该死……该死的那个应该是我……”

  他被幽兰紧紧抱住,眼睁睁看着昭国的百里国君被火焰吞噬,眼眶里的泪还没有流出,就被火焰吞噬殆尽。

  “十二座城池固然诱惑,可是哪怕少军师再深谋远虑,父君不会轻易放弃铲除世家的机会,更不会放肆他好不容易养出的棋子。”

  百里泷凤眸威逼,“两人一定还有其他交易,致使父君权衡利弊之下不得不放弃木双青。”

  姜桓愣住,“还有其他原因的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知道的就只有那么多。”

  他看了百里泷半响,被冻到发颤的嘴张了张,原本想说些什么的,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见百里泷要走,他连忙开口,“你突然调查当年的事,是不是……有什么人来找你?”

  百里泷没有细想,“难道怀善旧部也曾来找过你的麻烦?”

  “旧部?怀善还有旧部?”

  他嫌麻烦的摆摆手,“算了算了,是我多嘴,你赶紧走吧,一整夜呆在我这里,也不怕外面传什么闲话!”

  百里泷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

  厌恶鄙夷难以置信。

  这位国舅的名声得是差到什么模样,才会如此?

  姜桓摆摆手,提着冷透的衣摆,扶着栈桥慢慢的往回走。

  无人知道他当时把那酒倒给其他人的时候,手有多颤。

  更不会有人知道,此后多年,夜夜梦魇满身冷汗时时惊醒。

  他只知道他倒酒时那被敌人刀剑留下的伤痕,被连夜苦熬,折磨到形销骨立的沧桑面容。

  他遇见了昔日与他同个兵营共事的战友,对方看着他什么都没说,只他看着对方没了的半截胳膊,还要将毒酒递上。

  木双青也是。

  他依旧带着那个面具,坐在篝火旁,身后是破败却完整的城池,身旁是战赢却惨烈的军队,而他身上那件战甲连着头上的发都被血浸透,结绺微微一动干涸的血痂簌簌掉落。

  他坐在那里,与记忆里那个站在营帐里桀骜张扬跟他打赌的人很不一样。

  像是一汪新酒,被岁月侵蚀沉淀成古井无波的模样,辛辣尤在,只是越发沉默收敛。

  姜桓本来想与他说一说姜灵,说一说那个吊死在姜家的傻女人,他想问一问他是否还记得,还记得那个喜欢他的姜家姑娘。

  可是话到嘴边,他却咽了下去。

  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哪。

  一个马上就要消失的死人。

  人之将死,身边的人也会变得宽容许多。

  “我能坐吗。”

  姜桓抱着一小坛酒坐在他的身边,他没说话,只看着手里的坛子。

  木双青抬头看了他一眼。

  “我以为国君会亲自来。”

  两人像是从未发生过不愉快的事,重逢老友一样坐在沙丘上,隔着酒坛说着话。

  “国君不会来的。”

  姜桓说,“但他的酒……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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