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东汝之行二 野生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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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穿过几条巷子,停在一间名为‘远方’的酒楼下。
远方酒楼并不不起眼，只占了小小一个门面，若不仔细看,很容易便忽略过去了。
然踏进门槛,里头却别有洞天。
四方游廊环绕,中间一池小桥流水，十几尾锦鲤在里头欢快游动。
“这边请。”
远方酒楼共有三层,车夫带几人到了最高层便往深处绕去,不知过了多少转角，才终于在一个房间外停下。
车夫敲了敲门，恭敬道：“主子,贵客已至。”
里头没有回音，但门却突然开了。
车夫便躬身退后,做了个请的姿势：“诸位请。”
褚曣与宋淮对视一眼，各自将卫蓁齐云涵护在身后。
这里头,足有几十人。
卫蓁也已有所感知，手不动声色的贴向腰间，准备随时拔出雪骨。
玉佩是真的，能称得上‘故友’的东汝皇室也只有东方苏。
眼前一切处处透着诡异,若请他们来的不是东方苏，那这就是一个局，而布局之人知道东方苏与他们相识，利用这点将他们引到此处。
还有一种可能，东方苏或许有危险，但这种可能微乎其微，毕竟这可是东汝都城，谁敢在这里动东汝储君。
房门关闭的那一瞬,卫蓁心中已转过无数念头，正当她已准备好迎接一场硬战时，却突闻鼓声起，三下后落，接着是琴音婉转，笛声悠悠，他们面前的幕布也随着乐声缓缓落下。
台上，有舞姬乐师各十数人，流光溢彩的舞服耀眼夺目，舞姿翩然，缥缈如仙，不可谓不是一场视觉盛宴。
屏风后，突有人影晃动。
卫蓁几人同时望去，一袭华贵锦袍，容貌秾丽的郎君出现在众人眼前，微扬着下巴，眉眼上挑，宛若一只骄傲尊贵且绝色的小凤凰。
看着还算熟悉的面孔，卫蓁心神一松，手离开了腰间。
“这是我给各位准备的接风宴，怎么样，惊喜吗？”
不可一世的小凤凰一开口，顷刻间就落入了凡尘，有几分记忆中能屈能伸的模样了。
只是，惊喜？
是差点成了惊吓才对。
东汝小太子带着一股香风就旋到了褚曣卫蓁跟前，他的身高已经算是很出挑了，但在褚曣面前却还是矮了半个头，于是东汝小太子垫了垫脚尖，笑嘻嘻拱手：“见过北阆殿下，太子妃殿下。”
卫蓁颔首还了礼。
褚曣皮笑肉不笑：“多谢东汝殿下的接风宴。”
“要是幕布落下的再晚些，这里就要血流成河了。”
东方苏笑容一僵，就连乐声都破了几个音调，舞姬的动作也有片刻的凌乱。
一阵可怕的寂静后，东方苏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笑容可掬：“这大好日子，说这么血腥的作甚。”
他边说着，边迎几人入席。
期间，明目张胆的看了宋淮好几眼，几番欲言又止。
到了席间，他再次朝宋淮看去，刚好对上宋淮毫无温度的眼神，他倒也不憷，大方一笑：“又见面了，宋大人。”
北阆既然还没有将他的身公之于众，那还是应该这么叫的吧。
宋淮颔首：“东汝殿下。”
算是见了礼。
东方苏便又望向他身边的齐云涵，齐云涵眉眼弯弯：“见过东汝殿下。”
东方苏从容回礼：“宋夫人，有礼了。”
简单的寒暄过后，便陆续上了酒菜。
“诸位一路舟车劳顿，我已备好了客栈，酒足饭饱后，便可移步稍作休憩。”东方苏举起酒杯，笑得万分和善：“我代表东汝，欢迎诸位。”
褚曣看他片刻，才端了杯。
齐云涵刚也要伸手，宋淮便看向她：“乔乔，可要换果饮？”
不待齐云涵回答，东方苏便道：“宋大人放心，姐姐与宋夫人的酒不一样，此酒不烈且口感甚佳，姑娘家都很喜欢的。”
他既这么说了，齐云涵便没拒绝：“好，我尝尝。”
几人碰了杯，宴席算是开始。
“来，北阆殿下尝尝，这些可都是玉京城最具盛名的菜色了。”东方苏紧挨着褚曣坐下，从头到尾都分外殷勤，将抱大腿的意图展现的淋漓尽致。
褚曣淡淡看向他，没动筷。
“我们的合约已经签了，你又在觊觎孤什么？”
东方苏无辜的眨眨眼：“没有啊，我怎敢，我只是想答谢北阆殿下之前赠给我的礼物，我很喜欢。”
他说罢看向卫蓁：“姐姐，你快帮我解释解释。”
卫蓁看着他笑而不语。
东方苏愣了愣，略显失落道：“好吧，姐姐和北阆殿下成婚了，肯定向着北阆殿下。”
察觉到身旁冷冽的视线，东风苏忙抬起头同褚曣解释：“我也没有在觊觎姐姐哦。”
褚曣冷哼了声，这才拿起筷子。
宴席过半，卫蓁才问出心中的疑惑：“不知东汝殿下是如何认出我们的？”
他们一进城东方苏的人就来了，显然是对他们的行踪了若指掌。
可他们一路都戴了帷帽，且并没有发现有人跟踪。
东方苏不假思索道：“像北阆殿下姐姐，宋大人宋夫人这样天人之姿，气质卓然的佳偶，这天下哪里还找的出第三对，我就同底下的人说，只要见到宛若神仙下凡的两对神仙眷侣，就必然是贵客到了。”
卫蓁：“……”
褚曣冷眼望去：“...好好说。”
“好吧。”东方苏：“我早就猜到你们会兵分两路，所以进入东汝地界后，沿路每个城池都安排了人等着，毕竟自己的地盘嘛，消息自然灵通，你们又不时时时刻刻都带着帷帽，只要露了脸就会被发现，昨日我得到你们今日到玉京城的消息，就安排了人在城门等着，从你们的路引上，就确定了你们的身份。”
卫蓁与褚曣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又各自挪开：“原来是这样。”
“我们早晚会进玉京城，东汝殿下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东方苏神色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尖，试图岔开话题：“先吃饭，吃饭。”
褚曣放下筷子，淡声问：“南爻西雩的太子如今在何处？”
东方苏脸上的笑容转眼就没了，瘪瘪嘴：“在驿馆呢。”
“两个黑心肝的，成天就知道没事找事，真是坏到骨子里了。”
卫蓁：“……”
东方苏越说越来气：“要是我东汝的太子也像北阆太子这样厉害，我必定要去把他们打的死去活来！”
齐云涵：“…你不就是东汝太子。”
东方苏理直气壮：“对啊，所以我打不过嘛。”
“要是北阆殿下是我的皇兄就好了，你们北阆那位二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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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好福气。”
齐云涵：“……”
卫蓁静默片刻，道：“他们做了什么？”
褚暄的预判倒是有些正确的，东方苏确实是想跟他抢皇兄。
东方苏被卫蓁这话问住了，半晌没吭声。
褚曣遂道：“若无事，那我们便回房间了。”
“等等！”东方苏连忙一把拽住他的衣袖，见褚曣皱了皱眉，他赶紧放下，还理了理被自己拽出来的褶皱。
“都下去吧。”
东方苏挥手遣散了舞姬乐师。
待人全都撤走了，东方苏搬着自己的凳子往褚曣身边挪：“北阆殿下…”
褚曣嫌弃的侧向卫蓁，伸出一根指头抵在东方苏额头上：“坐回去。”
东方苏眨眨眼：“好的吧。”
他又挪了回去，然后眼巴巴望着褚曣：“北阆殿下，其实，我是想请你帮我查一桩案子。”
褚曣：“…什么案子需要孤来查？”
“失窃案。”
东方苏正色道。
话落，周遭静若无声。
一个失窃案，要北阆储君来查？
且还是东汝的失窃案。
这个要求何止是过分，简直是匪夷所思。
但凡换个东汝人说出来，怕都得没命。
但眼前的是东汝小太子，褚曣没动，宋淮也没拔刀。
齐云涵微微歪着头盯着东方苏瞧。
东汝殿下是有几分有趣，但胆子是不是太大了些。
诡异的安静中，卫蓁轻声开口：“丢了什么？”
东方苏抿抿唇，小心翼翼的伸手拽着褚曣的衣袖，颇有几分委屈：“太子印。”
室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半晌，褚曣眉头微皱，与卫蓁同时扫向东方苏。
夫妻二人表达着同一个意思。
果然是来凑数的，竟连太子印都保不住。
齐云涵更是惊的瞪大眼，喃喃道：“这都能丢？”
太子印在有些时候等同于国印。
比如，代天子监国时；比如辅政时下达的旨意，再比如，这一次四国太子签订合约。
非太子印不可。
可这种紧要关头，东汝小太子竟把太子印弄丢了？！
没有太子印，东汝的合约可就签不了了。
褚曣默默地将袖子从东汝太子手里扯出来，冷声道：“孤管不了。”
东方苏厚脸皮的凑上去：“我也不想这样，它一直放在我的寝殿，可十日前，它就跟长了翅膀飞了似的凭空就不见了。”
“我已经让大理寺的人暗中查了许久，可到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
“北阆殿下，您要是不帮我，我就完了呀。”
褚曣皱着眉再次去扯又被他拽住的衣袖，这次没扯动，东方苏攥的太紧了。
“放开！”
“我不。”东方苏打定主意赖上褚曣，不仅不放，还干脆就双手拽着他的胳膊了：“北阆殿下，殿下哥哥，你帮帮我吧，要是找不回来，耽误了签合约，我就成整个东汝的罪人了。”
“求求你了。”
卫蓁宋淮齐云涵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
殿下哥哥？
这是什么称呼？
还有东汝太子为什么这么会撒娇。
东方苏一抬头就对上卫蓁的视线，他嘴一瘪，就要松开太子扑过来。
但扑到一半就被褚曣拽住：“回来！往哪儿扑呢！”
东方苏脚下一个不稳，踉跄往后退了两步就跌坐在地上，他愣了愣后，干脆也不起来了，一把抱住褚曣的腿：“五月初就要签合约了，只剩半个月了，父皇也不管我，说届时找不到太子印签不成合约，就拿我的人头给东汝子民交差，大理寺现在焦头烂额，找不出个头绪，殿下哥哥，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
“我还不想死啊，我还想去奉京城看烟花，放河灯，还要娶个厉害的北阆姑娘保护我，我的心愿都还没有完成，您就大发慈悲，救我一条小命吧。”
卫蓁三人实在没眼看了，纷纷转过头。
这可算是真实意义上的抱大腿了。
“姐姐，你帮我求求你夫君啊。”
“欸，姐姐？姐夫！”
“姐夫啊，你一定得救我啊。”
几句话，褚曣就成他姐夫了。
褚曣卫蓁：“……”
宋淮齐云涵：“……”
就连十八十九都瞠目结舌。
东汝太子的脸皮，怕是比东汝的城墙都要厚了。
褚曣忍无可忍，咬牙道：“起来！”
“你好歹是一国太子，能不能有点骨气？”
东方苏抱着他的腿仰头看他：“父皇母后说了，只要能求得北阆殿下帮东汝度过这一难关，别说我的骨气，便是把我送给北阆都成。”
众人再次沉默。
褚曣直接气笑了：“把你送给北阆做甚？来浪费北阆的粮食吗？”
不对…
“谁是你姐夫！”
他怎被绕进去了。
东方苏：“姐姐救过我的命，从那时候开始，姐姐就是我一辈子的姐姐，北阆殿下是姐姐的夫君，可不就是我姐夫？”
“说到底我们也是一家人，姐夫你就发发善心，救我这一回吧。”
众人对东汝太子的脸皮之厚已经麻木了。
褚曣深吸一口气：“你起不起来。”
东方苏摇头：“不起来。”
他话音一落，褚曣就弯腰伸手一把将人提起来，甩回了椅子上。
东方苏还要扑过来，他冷声一指：“给孤坐下。”
“喔。”
骄傲的小凤凰乖巧的坐在椅子上，盯着褚曣。
好似他只要说一声拒绝，他便要立刻扑过去。
卫蓁看了眼脸黑如碳的褚曣。
太子瞧着虽震怒，但实际上眼底却并没有怒气。
她轻轻勾唇，吃软不吃硬的太子殿下经不住这样的软磨硬泡的。
况且，这件事往深了想，干系甚大。
四国合约若少一国，平衡就会被打破。
要是南爻西雩与东汝开战，届时北阆两边都有合约束缚，想援救东汝都无法。
吞了东汝，南爻西雩两国壮大，攻打北阆也就是时间的问题了。
，也不过两三代帝王的轮转，谁知那时，北阆的阆军是否还令人闻风丧胆，北阆是否还有第二个褚曣。
若要计深远，四国合约一国都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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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后还得开战，实力悬殊也不会太大，还是能在不短的时间内维持住这个平衡。
果然，只听褚曣语气烦躁道：“从头到尾，事无巨细给孤说一遍。”
这就是答应了。
东方苏惊喜的蹦了起来：“太好了，姐夫你答应了，我宣布，从今天开始，北阆殿下就是我的亲姐夫！”
褚曣唇角抽了抽。
他突然想到了两个人。
一个游手好闲贯会吃喝玩乐的顾容锦，一个喝醉了抱着他的腿哭的褚暄。
他吃饱了撑的再认一个这样一无是处的，还是野生的弟弟。
“你再叫一次，信不信孤打你？”太子目光平静的看着东方苏。
东方苏立刻旋回了椅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一本正经道：“北阆殿下，事情是这样的。”
齐云涵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东方苏也不怒，朝她露出一个端正矜持，恰到好处的笑容。
卫蓁偏过头，掩饰眼底的笑意。
要论能屈能伸，她认识的人中无人能与东方苏匹敌。
她真的很好奇，东汝皇宫是个怎样的地方，竟能养出这样性情的太子。
“那是我无聊生活中很寻常的一天，我被父皇逼着看完奏章，一路打着哈欠回到寝殿。正要扑向我柔软的床榻时，不经意间看到放太子印的暗格有异样。”
“我先是愣了会儿，才猛地反应过来一下子就从床榻上弹了起来飞奔到暗格旁。”
“暗格被人动过了，我颤抖着手打开，里面空空如也，我当即就让人将殿内所有出入的人都扣下了，同时暗中宣了大理寺卿来，经过查证，很快就发现我殿内少了一个宫女。”
东方苏面色越来越凝重：“所有的线索到这里就断了。”
“不论怎么找，都找不到那个失踪的宫女，太子印更是没有半点踪影。”
听起来，似乎确实有些棘手。
“可清楚是何时丢的？”宋淮出声道。
东方苏毫不犹豫的点头：“清楚。”
“签合约在即，我对太子印便要比平日上心一些，每夜入睡前和醒来后，都会瞧一眼暗格。”
“那天，我记得很清楚，我去御书房时还看过，太子印还在，等回来就发现了异样。”
“我是辰时四刻离开，不到巳时二刻就回来了。”
宋淮继续问：“也就是说，丢失太子印到被发现，最多不超过六刻钟。”
东方苏：“嗯，就算我前脚走，她后脚就偷走了太子印，也不超过六刻钟，但我离开寝殿后，贴身宫人会进去整理床铺和清扫，一共用了两刻钟，而且这期间，失踪的宫女还在擦廊下的地板。”
“所以，最多只有半个时辰。”
宋淮：“半个时辰，她出不了宫吧？”
“出不了。”东方苏摇头：“若是步行，最近的宫门最快也要六刻钟，而且各个宫门都没有她出宫的记录。”
“但我们将宫中翻遍了，没有找到她。”
齐云涵托着腮：“可这么大一个人，不可能凭空消失了啊。”
“当然不可能。”宋淮的手指在桌上轻缓而有节奏的敲着。
东方苏到过奉京城，对宋淮这个名字也算是略有耳闻。
掌管御史台，最擅长抽丝剥茧，手段堪比阎王殿。
见他陷入沉思，他便没敢出声打扰。
褚曣卫蓁的视线也同时落在那几根手指上，有人动脑子，他们等着就好了。
很长一段时间，室内落针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手指突地一停。
宋淮抬眸就对上四双眼睛，小太子的眼睛尤其亮，满怀期待，像是下一刻就会扑过来唤他姐夫一样。
宋淮：“……”
“都看我做甚？”
褚曣伸手在桌上敲了敲，问：“敲出什么没有？”
宋淮正要开口，就见东汝小太子身体前倾，整个人就像要弹射过来。
将到嘴边的话硬生生拐了个弯儿：“…没有”
东方苏没能弹射起来，肩膀耷拉着坐了回去。
褚曣继续盯着他。
宋淮便加了句：“要进宫看看。”
褚曣点点头看向卫蓁。
卫蓁：“…我不擅长查案，宋大人说的题。”
她刚才只在等现成的，没细想。
宋淮别有深意的看了眼卫蓁。
她将前朝皇子都揪了出来，还叫不擅长查案。
卫蓁看明白了宋淮的意思，没辩解。
总不能说是因为做了一回鬼，才占了先机吧。
要真是不带任何记忆的重来一遭，鹿死谁手还真没有定论。
褚曣又看向齐云涵。
齐云涵瞪着一双清澈的眸子：“……我什么也想不到的啊。”
褚曣：“…孤不是想问你这个。”
若齐云涵都能只凭借这一番话就找到东汝大理寺十天找不到的线索，那东汝还是别找什么太子印了，直接献出国印俯首称臣更稳妥。
齐云涵：“喔，太子哥哥想问什么。”
褚曣一顿，皱眉看了眼宋淮。
宋淮在族谱上是他长兄，齐云涵又唤他哥哥…
算了，爱怎么唤怎么唤吧。
“今日赶路近两个时辰，去宫中又得遭罪，你先回客栈休憩，暗卫都留下。”褚曣道。
齐云涵没有武功傍身，经不住来回折腾。
且有六个暗卫在她身边，也出不了事。
宋淮也是这个意思，但齐云涵摇了摇头：“我也想去。”
东方苏忙道：“放心，我已经都安排好了，且也不急这一时半刻，待诸位稍作休憩后，日落前再进宫，保证不让诸位遭罪。”
几人齐刷刷看向他。
所以，这是早认定褚曣会答应他了，
东方苏眨眨眼：“…北阆殿下仁善心慈，肯定不会见死不救，所以…”
“闭嘴。”褚曣。
“喔，好的。”东方苏：“对了，我准备了些衣裳，方便进宫。”
一刻钟后。
褚曣望着眼前乐师的衣裳，用一种看死人般的眼神看着东方苏，从牙缝挤出几个字：“你敢叫孤穿这个？”
卫蓁亦面色复杂的盯着流光溢彩的舞服，虽然没有像太子那般震怒，但满脸都是抗拒。
宋淮也不必说了。
一张脸冷的似是要冻死谁似的。
“侍卫宫女坐不了马车，只能步行，乐师舞姬能乘马车入宫。”东方苏解释道。
褚曣的脸色依旧像要吃人：“信不信孤叫你躺着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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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苏缩了缩脖子：“…你们乔装进玉京城，肯定是不想让南爻西雩人发现，不能大张旗鼓的进宫，只能用这个办法了。”
气氛胶着片刻，卫蓁突然道：“这衣裳是新的么？”
东方苏忙道：“当然，都是新做的。”
让北阆的天潢贵胄穿乐师舞姬服，已经是冒着生命危险了，他哪还有胆子让他们穿旧的。
“这料子不太行。”
卫蓁边说边朝齐云涵使了个眼色，齐云涵一愣，立刻反应了过来，用手指戳了戳舞服：“这个料子太粗糙了，有些硌手，珠子也是假的，这一片的色都没染均匀，颜色也出的很一般。”
她不解的看向东方苏：“既是宫廷舞姬乐师，可为何衣裳却不如我们寻常舞姬，你们国库不充盈吗？”
东方苏：“……”
他东汝泱泱大国，又不喜打仗，国库会不充盈？
还有，这料子哪里硌手了，珠子哪里是假…嗯？好像是不太真的样子…
她是怎么一眼就认出来的？
齐云涵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忙道：“抱歉啊，我说错话了。”
“东汝殿下是私库不充盈吗？”
东方苏：“……”
这有什么区别吗。
一身华丽的骄傲的小凤凰立在那里，久久不做声。
第一次有人说他穷！！
齐云涵却又道：“无妨，那我们自己去定做吧，请问东汝殿下，玉京城最好的布料铺子在何处？”
东方苏忍无可忍。
“等着！孤这就去给你们重新做！”
走到一半，他又突然停住，气鼓鼓道：“但还是得乐师舞姬服，比较不容易惹来怀疑。”
齐云涵卫蓁对视一眼，默契一笑后，齐云涵继续用她那张无辜的脸道：“好，最好是云蚕锦，要是没有的话，玉丝锦勉强也行。”
褚曣脸色这才稍微好看了些，勉强压下给东汝太子套麻袋的冲动。
东方苏瞪大眼：“…”
她在说什么，什么叫玉丝锦勉强也行，那玩意儿六一匹！
云蚕锦更是千金一匹。
她是怎么养出来的，公主也不过如此吧。
“行！”
东方苏咬咬牙走了。
请北阆殿下查案可真特么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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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酒楼并不不起眼，只占了小小一个门面，若不仔细看,很容易便忽略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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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游廊环绕,中间一池小桥流水，十几尾锦鲤在里头欢快游动。
“这边请。”
远方酒楼共有三层,车夫带几人到了最高层便往深处绕去,不知过了多少转角，才终于在一个房间外停下。
车夫敲了敲门，恭敬道：“主子,贵客已至。”
里头没有回音，但门却突然开了。
车夫便躬身退后,做了个请的姿势：“诸位请。”
褚曣与宋淮对视一眼，各自将卫蓁齐云涵护在身后。
这里头,足有几十人。
卫蓁也已有所感知，手不动声色的贴向腰间，准备随时拔出雪骨。
玉佩是真的，能称得上‘故友’的东汝皇室也只有东方苏。
眼前一切处处透着诡异,若请他们来的不是东方苏，那这就是一个局，而布局之人知道东方苏与他们相识，利用这点将他们引到此处。
还有一种可能，东方苏或许有危险，但这种可能微乎其微，毕竟这可是东汝都城，谁敢在这里动东汝储君。
房门关闭的那一瞬,卫蓁心中已转过无数念头，正当她已准备好迎接一场硬战时，却突闻鼓声起，三下后落，接着是琴音婉转，笛声悠悠，他们面前的幕布也随着乐声缓缓落下。
台上，有舞姬乐师各十数人，流光溢彩的舞服耀眼夺目，舞姿翩然，缥缈如仙，不可谓不是一场视觉盛宴。
屏风后，突有人影晃动。
卫蓁几人同时望去，一袭华贵锦袍，容貌秾丽的郎君出现在众人眼前，微扬着下巴，眉眼上挑，宛若一只骄傲尊贵且绝色的小凤凰。
看着还算熟悉的面孔，卫蓁心神一松，手离开了腰间。
“这是我给各位准备的接风宴，怎么样，惊喜吗？”
不可一世的小凤凰一开口，顷刻间就落入了凡尘，有几分记忆中能屈能伸的模样了。
只是，惊喜？
是差点成了惊吓才对。
东汝小太子带着一股香风就旋到了褚曣卫蓁跟前，他的身高已经算是很出挑了，但在褚曣面前却还是矮了半个头，于是东汝小太子垫了垫脚尖，笑嘻嘻拱手：“见过北阆殿下，太子妃殿下。”
卫蓁颔首还了礼。
褚曣皮笑肉不笑：“多谢东汝殿下的接风宴。”
“要是幕布落下的再晚些，这里就要血流成河了。”
东方苏笑容一僵，就连乐声都破了几个音调，舞姬的动作也有片刻的凌乱。
一阵可怕的寂静后，东方苏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笑容可掬：“这大好日子，说这么血腥的作甚。”
他边说着，边迎几人入席。
期间，明目张胆的看了宋淮好几眼，几番欲言又止。
到了席间，他再次朝宋淮看去，刚好对上宋淮毫无温度的眼神，他倒也不憷，大方一笑：“又见面了，宋大人。”
北阆既然还没有将他的身公之于众，那还是应该这么叫的吧。
宋淮颔首：“东汝殿下。”
算是见了礼。
东方苏便又望向他身边的齐云涵，齐云涵眉眼弯弯：“见过东汝殿下。”
东方苏从容回礼：“宋夫人，有礼了。”
简单的寒暄过后，便陆续上了酒菜。
“诸位一路舟车劳顿，我已备好了客栈，酒足饭饱后，便可移步稍作休憩。”东方苏举起酒杯，笑得万分和善：“我代表东汝，欢迎诸位。”
褚曣看他片刻，才端了杯。
齐云涵刚也要伸手，宋淮便看向她：“乔乔，可要换果饮？”
不待齐云涵回答，东方苏便道：“宋大人放心，姐姐与宋夫人的酒不一样，此酒不烈且口感甚佳，姑娘家都很喜欢的。”
他既这么说了，齐云涵便没拒绝：“好，我尝尝。”
几人碰了杯，宴席算是开始。
“来，北阆殿下尝尝，这些可都是玉京城最具盛名的菜色了。”东方苏紧挨着褚曣坐下，从头到尾都分外殷勤，将抱大腿的意图展现的淋漓尽致。
褚曣淡淡看向他，没动筷。
“我们的合约已经签了，你又在觊觎孤什么？”
东方苏无辜的眨眨眼：“没有啊，我怎敢，我只是想答谢北阆殿下之前赠给我的礼物，我很喜欢。”
他说罢看向卫蓁：“姐姐，你快帮我解释解释。”
卫蓁看着他笑而不语。
东方苏愣了愣，略显失落道：“好吧，姐姐和北阆殿下成婚了，肯定向着北阆殿下。”
察觉到身旁冷冽的视线，东风苏忙抬起头同褚曣解释：“我也没有在觊觎姐姐哦。”
褚曣冷哼了声，这才拿起筷子。
宴席过半，卫蓁才问出心中的疑惑：“不知东汝殿下是如何认出我们的？”
他们一进城东方苏的人就来了，显然是对他们的行踪了若指掌。
可他们一路都戴了帷帽，且并没有发现有人跟踪。
东方苏不假思索道：“像北阆殿下姐姐，宋大人宋夫人这样天人之姿，气质卓然的佳偶，这天下哪里还找的出第三对，我就同底下的人说，只要见到宛若神仙下凡的两对神仙眷侣，就必然是贵客到了。”
卫蓁：“……”
褚曣冷眼望去：“...好好说。”
“好吧。”东方苏：“我早就猜到你们会兵分两路，所以进入东汝地界后，沿路每个城池都安排了人等着，毕竟自己的地盘嘛，消息自然灵通，你们又不时时时刻刻都带着帷帽，只要露了脸就会被发现，昨日我得到你们今日到玉京城的消息，就安排了人在城门等着，从你们的路引上，就确定了你们的身份。”
卫蓁与褚曣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又各自挪开：“原来是这样。”
“我们早晚会进玉京城，东汝殿下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东方苏神色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尖，试图岔开话题：“先吃饭，吃饭。”
褚曣放下筷子，淡声问：“南爻西雩的太子如今在何处？”
东方苏脸上的笑容转眼就没了，瘪瘪嘴：“在驿馆呢。”
“两个黑心肝的，成天就知道没事找事，真是坏到骨子里了。”
卫蓁：“……”
东方苏越说越来气：“要是我东汝的太子也像北阆太子这样厉害，我必定要去把他们打的死去活来！”
齐云涵：“…你不就是东汝太子。”
东方苏理直气壮：“对啊，所以我打不过嘛。”
“要是北阆殿下是我的皇兄就好了，你们北阆那位二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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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好福气。”
齐云涵：“……”
卫蓁静默片刻，道：“他们做了什么？”
褚暄的预判倒是有些正确的，东方苏确实是想跟他抢皇兄。
东方苏被卫蓁这话问住了，半晌没吭声。
褚曣遂道：“若无事，那我们便回房间了。”
“等等！”东方苏连忙一把拽住他的衣袖，见褚曣皱了皱眉，他赶紧放下，还理了理被自己拽出来的褶皱。
“都下去吧。”
东方苏挥手遣散了舞姬乐师。
待人全都撤走了，东方苏搬着自己的凳子往褚曣身边挪：“北阆殿下…”
褚曣嫌弃的侧向卫蓁，伸出一根指头抵在东方苏额头上：“坐回去。”
东方苏眨眨眼：“好的吧。”
他又挪了回去，然后眼巴巴望着褚曣：“北阆殿下，其实，我是想请你帮我查一桩案子。”
褚曣：“…什么案子需要孤来查？”
“失窃案。”
东方苏正色道。
话落，周遭静若无声。
一个失窃案，要北阆储君来查？
且还是东汝的失窃案。
这个要求何止是过分，简直是匪夷所思。
但凡换个东汝人说出来，怕都得没命。
但眼前的是东汝小太子，褚曣没动，宋淮也没拔刀。
齐云涵微微歪着头盯着东方苏瞧。
东汝殿下是有几分有趣，但胆子是不是太大了些。
诡异的安静中，卫蓁轻声开口：“丢了什么？”
东方苏抿抿唇，小心翼翼的伸手拽着褚曣的衣袖，颇有几分委屈：“太子印。”
室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半晌，褚曣眉头微皱，与卫蓁同时扫向东方苏。
夫妻二人表达着同一个意思。
果然是来凑数的，竟连太子印都保不住。
齐云涵更是惊的瞪大眼，喃喃道：“这都能丢？”
太子印在有些时候等同于国印。
比如，代天子监国时；比如辅政时下达的旨意，再比如，这一次四国太子签订合约。
非太子印不可。
可这种紧要关头，东汝小太子竟把太子印弄丢了？！
没有太子印，东汝的合约可就签不了了。
褚曣默默地将袖子从东汝太子手里扯出来，冷声道：“孤管不了。”
东方苏厚脸皮的凑上去：“我也不想这样，它一直放在我的寝殿，可十日前，它就跟长了翅膀飞了似的凭空就不见了。”
“我已经让大理寺的人暗中查了许久，可到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
“北阆殿下，您要是不帮我，我就完了呀。”
褚曣皱着眉再次去扯又被他拽住的衣袖，这次没扯动，东方苏攥的太紧了。
“放开！”
“我不。”东方苏打定主意赖上褚曣，不仅不放，还干脆就双手拽着他的胳膊了：“北阆殿下，殿下哥哥，你帮帮我吧，要是找不回来，耽误了签合约，我就成整个东汝的罪人了。”
“求求你了。”
卫蓁宋淮齐云涵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
殿下哥哥？
这是什么称呼？
还有东汝太子为什么这么会撒娇。
东方苏一抬头就对上卫蓁的视线，他嘴一瘪，就要松开太子扑过来。
但扑到一半就被褚曣拽住：“回来！往哪儿扑呢！”
东方苏脚下一个不稳，踉跄往后退了两步就跌坐在地上，他愣了愣后，干脆也不起来了，一把抱住褚曣的腿：“五月初就要签合约了，只剩半个月了，父皇也不管我，说届时找不到太子印签不成合约，就拿我的人头给东汝子民交差，大理寺现在焦头烂额，找不出个头绪，殿下哥哥，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
“我还不想死啊，我还想去奉京城看烟花，放河灯，还要娶个厉害的北阆姑娘保护我，我的心愿都还没有完成，您就大发慈悲，救我一条小命吧。”
卫蓁三人实在没眼看了，纷纷转过头。
这可算是真实意义上的抱大腿了。
“姐姐，你帮我求求你夫君啊。”
“欸，姐姐？姐夫！”
“姐夫啊，你一定得救我啊。”
几句话，褚曣就成他姐夫了。
褚曣卫蓁：“……”
宋淮齐云涵：“……”
就连十八十九都瞠目结舌。
东汝太子的脸皮，怕是比东汝的城墙都要厚了。
褚曣忍无可忍，咬牙道：“起来！”
“你好歹是一国太子，能不能有点骨气？”
东方苏抱着他的腿仰头看他：“父皇母后说了，只要能求得北阆殿下帮东汝度过这一难关，别说我的骨气，便是把我送给北阆都成。”
众人再次沉默。
褚曣直接气笑了：“把你送给北阆做甚？来浪费北阆的粮食吗？”
不对…
“谁是你姐夫！”
他怎被绕进去了。
东方苏：“姐姐救过我的命，从那时候开始，姐姐就是我一辈子的姐姐，北阆殿下是姐姐的夫君，可不就是我姐夫？”
“说到底我们也是一家人，姐夫你就发发善心，救我这一回吧。”
众人对东汝太子的脸皮之厚已经麻木了。
褚曣深吸一口气：“你起不起来。”
东方苏摇头：“不起来。”
他话音一落，褚曣就弯腰伸手一把将人提起来，甩回了椅子上。
东方苏还要扑过来，他冷声一指：“给孤坐下。”
“喔。”
骄傲的小凤凰乖巧的坐在椅子上，盯着褚曣。
好似他只要说一声拒绝，他便要立刻扑过去。
卫蓁看了眼脸黑如碳的褚曣。
太子瞧着虽震怒，但实际上眼底却并没有怒气。
她轻轻勾唇，吃软不吃硬的太子殿下经不住这样的软磨硬泡的。
况且，这件事往深了想，干系甚大。
四国合约若少一国，平衡就会被打破。
要是南爻西雩与东汝开战，届时北阆两边都有合约束缚，想援救东汝都无法。
吞了东汝，南爻西雩两国壮大，攻打北阆也就是时间的问题了。
，也不过两三代帝王的轮转，谁知那时，北阆的阆军是否还令人闻风丧胆，北阆是否还有第二个褚曣。
若要计深远，四国合约一国都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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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后还得开战，实力悬殊也不会太大，还是能在不短的时间内维持住这个平衡。
果然，只听褚曣语气烦躁道：“从头到尾，事无巨细给孤说一遍。”
这就是答应了。
东方苏惊喜的蹦了起来：“太好了，姐夫你答应了，我宣布，从今天开始，北阆殿下就是我的亲姐夫！”
褚曣唇角抽了抽。
他突然想到了两个人。
一个游手好闲贯会吃喝玩乐的顾容锦，一个喝醉了抱着他的腿哭的褚暄。
他吃饱了撑的再认一个这样一无是处的，还是野生的弟弟。
“你再叫一次，信不信孤打你？”太子目光平静的看着东方苏。
东方苏立刻旋回了椅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一本正经道：“北阆殿下，事情是这样的。”
齐云涵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东方苏也不怒，朝她露出一个端正矜持，恰到好处的笑容。
卫蓁偏过头，掩饰眼底的笑意。
要论能屈能伸，她认识的人中无人能与东方苏匹敌。
她真的很好奇，东汝皇宫是个怎样的地方，竟能养出这样性情的太子。
“那是我无聊生活中很寻常的一天，我被父皇逼着看完奏章，一路打着哈欠回到寝殿。正要扑向我柔软的床榻时，不经意间看到放太子印的暗格有异样。”
“我先是愣了会儿，才猛地反应过来一下子就从床榻上弹了起来飞奔到暗格旁。”
“暗格被人动过了，我颤抖着手打开，里面空空如也，我当即就让人将殿内所有出入的人都扣下了，同时暗中宣了大理寺卿来，经过查证，很快就发现我殿内少了一个宫女。”
东方苏面色越来越凝重：“所有的线索到这里就断了。”
“不论怎么找，都找不到那个失踪的宫女，太子印更是没有半点踪影。”
听起来，似乎确实有些棘手。
“可清楚是何时丢的？”宋淮出声道。
东方苏毫不犹豫的点头：“清楚。”
“签合约在即，我对太子印便要比平日上心一些，每夜入睡前和醒来后，都会瞧一眼暗格。”
“那天，我记得很清楚，我去御书房时还看过，太子印还在，等回来就发现了异样。”
“我是辰时四刻离开，不到巳时二刻就回来了。”
宋淮继续问：“也就是说，丢失太子印到被发现，最多不超过六刻钟。”
东方苏：“嗯，就算我前脚走，她后脚就偷走了太子印，也不超过六刻钟，但我离开寝殿后，贴身宫人会进去整理床铺和清扫，一共用了两刻钟，而且这期间，失踪的宫女还在擦廊下的地板。”
“所以，最多只有半个时辰。”
宋淮：“半个时辰，她出不了宫吧？”
“出不了。”东方苏摇头：“若是步行，最近的宫门最快也要六刻钟，而且各个宫门都没有她出宫的记录。”
“但我们将宫中翻遍了，没有找到她。”
齐云涵托着腮：“可这么大一个人，不可能凭空消失了啊。”
“当然不可能。”宋淮的手指在桌上轻缓而有节奏的敲着。
东方苏到过奉京城，对宋淮这个名字也算是略有耳闻。
掌管御史台，最擅长抽丝剥茧，手段堪比阎王殿。
见他陷入沉思，他便没敢出声打扰。
褚曣卫蓁的视线也同时落在那几根手指上，有人动脑子，他们等着就好了。
很长一段时间，室内落针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手指突地一停。
宋淮抬眸就对上四双眼睛，小太子的眼睛尤其亮，满怀期待，像是下一刻就会扑过来唤他姐夫一样。
宋淮：“……”
“都看我做甚？”
褚曣伸手在桌上敲了敲，问：“敲出什么没有？”
宋淮正要开口，就见东汝小太子身体前倾，整个人就像要弹射过来。
将到嘴边的话硬生生拐了个弯儿：“…没有”
东方苏没能弹射起来，肩膀耷拉着坐了回去。
褚曣继续盯着他。
宋淮便加了句：“要进宫看看。”
褚曣点点头看向卫蓁。
卫蓁：“…我不擅长查案，宋大人说的题。”
她刚才只在等现成的，没细想。
宋淮别有深意的看了眼卫蓁。
她将前朝皇子都揪了出来，还叫不擅长查案。
卫蓁看明白了宋淮的意思，没辩解。
总不能说是因为做了一回鬼，才占了先机吧。
要真是不带任何记忆的重来一遭，鹿死谁手还真没有定论。
褚曣又看向齐云涵。
齐云涵瞪着一双清澈的眸子：“……我什么也想不到的啊。”
褚曣：“…孤不是想问你这个。”
若齐云涵都能只凭借这一番话就找到东汝大理寺十天找不到的线索，那东汝还是别找什么太子印了，直接献出国印俯首称臣更稳妥。
齐云涵：“喔，太子哥哥想问什么。”
褚曣一顿，皱眉看了眼宋淮。
宋淮在族谱上是他长兄，齐云涵又唤他哥哥…
算了，爱怎么唤怎么唤吧。
“今日赶路近两个时辰，去宫中又得遭罪，你先回客栈休憩，暗卫都留下。”褚曣道。
齐云涵没有武功傍身，经不住来回折腾。
且有六个暗卫在她身边，也出不了事。
宋淮也是这个意思，但齐云涵摇了摇头：“我也想去。”
东方苏忙道：“放心，我已经都安排好了，且也不急这一时半刻，待诸位稍作休憩后，日落前再进宫，保证不让诸位遭罪。”
几人齐刷刷看向他。
所以，这是早认定褚曣会答应他了，
东方苏眨眨眼：“…北阆殿下仁善心慈，肯定不会见死不救，所以…”
“闭嘴。”褚曣。
“喔，好的。”东方苏：“对了，我准备了些衣裳，方便进宫。”
一刻钟后。
褚曣望着眼前乐师的衣裳，用一种看死人般的眼神看着东方苏，从牙缝挤出几个字：“你敢叫孤穿这个？”
卫蓁亦面色复杂的盯着流光溢彩的舞服，虽然没有像太子那般震怒，但满脸都是抗拒。
宋淮也不必说了。
一张脸冷的似是要冻死谁似的。
“侍卫宫女坐不了马车，只能步行，乐师舞姬能乘马车入宫。”东方苏解释道。
褚曣的脸色依旧像要吃人：“信不信孤叫你躺着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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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苏缩了缩脖子：“…你们乔装进玉京城，肯定是不想让南爻西雩人发现，不能大张旗鼓的进宫，只能用这个办法了。”
气氛胶着片刻，卫蓁突然道：“这衣裳是新的么？”
东方苏忙道：“当然，都是新做的。”
让北阆的天潢贵胄穿乐师舞姬服，已经是冒着生命危险了，他哪还有胆子让他们穿旧的。
“这料子不太行。”
卫蓁边说边朝齐云涵使了个眼色，齐云涵一愣，立刻反应了过来，用手指戳了戳舞服：“这个料子太粗糙了，有些硌手，珠子也是假的，这一片的色都没染均匀，颜色也出的很一般。”
她不解的看向东方苏：“既是宫廷舞姬乐师，可为何衣裳却不如我们寻常舞姬，你们国库不充盈吗？”
东方苏：“……”
他东汝泱泱大国，又不喜打仗，国库会不充盈？
还有，这料子哪里硌手了，珠子哪里是假…嗯？好像是不太真的样子…
她是怎么一眼就认出来的？
齐云涵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忙道：“抱歉啊，我说错话了。”
“东汝殿下是私库不充盈吗？”
东方苏：“……”
这有什么区别吗。
一身华丽的骄傲的小凤凰立在那里，久久不做声。
第一次有人说他穷！！
齐云涵却又道：“无妨，那我们自己去定做吧，请问东汝殿下，玉京城最好的布料铺子在何处？”
东方苏忍无可忍。
“等着！孤这就去给你们重新做！”
走到一半，他又突然停住，气鼓鼓道：“但还是得乐师舞姬服，比较不容易惹来怀疑。”
齐云涵卫蓁对视一眼，默契一笑后，齐云涵继续用她那张无辜的脸道：“好，最好是云蚕锦，要是没有的话，玉丝锦勉强也行。”
褚曣脸色这才稍微好看了些，勉强压下给东汝太子套麻袋的冲动。
东方苏瞪大眼：“…”
她在说什么，什么叫玉丝锦勉强也行，那玩意儿六一匹！
云蚕锦更是千金一匹。
她是怎么养出来的，公主也不过如此吧。
“行！”
东方苏咬咬牙走了。
请北阆殿下查案可真特么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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