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_不会吧,你没有竹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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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适合出海的天气十分严格。

  风太大或者阳光太强烈都会影响游艇行驶安全。

  原曦坐在礁石上望着海面,潮湿细腻的海风从遥远的海平面吹来,视野尽头,天光沉入海色,瞬间风起云涌。

  忽然,礁石群另一侧传来时舒的声音,不停让她看过来,原曦好笑,转脸去寻时舒。

  拍立得很快打印出照片。

  时舒甩着小方片朝她跑来。

  “可可姐说风还是有点大,我怎么觉得比刚才小了点”他朝坐在高处的原曦举起照片:“是不是有种上个世纪电影画报的感觉”

  下午四点多,光线并不如中午那会透亮,像是穿过几层磨砂玻璃,好不容易才照射进这方天地。

  照片近处,黑色礁石嶙峋突兀,长发女孩坐在上面,白色裙边在海风里微扬,十分养眼。原曦抱着好大一只宽沿草帽,镜头抓住的笑颜乍看邻家一样舒适,但看久了,如同她身后蔚蓝无际的海水,有种不动声色的大气。

  原曦看着照片,没扎起来的头发不停贴上脸颊,她伸手抓住,对下面的时舒说:“从这里看过去,海面上的风还是很大的。”

  时舒放下照片朝远处眺望。

  过了会,他把拍立得挂上脖子,往原曦坐的高地艰难走去。

  “你小心点”原曦看他在礁石上很谨慎地踩来踩去,不由好笑。

  余光里,剩下三个男生在沙滩上捡海星抓螃蟹。

  梁径像是有所感应,知道时舒不会原地好好待着超过三秒钟,这边时舒刚爬上第二块礁石,他就起身朝他们看来。

  “梁径在看你。”原曦说。

  时舒回头,笑着朝梁径摆了摆手,紧接着,长腿很不客气地朝斜前方大步跨上,整个人往上一耸,下秒就一屁股坐在了原曦身边:“让我看看——”

  视野尽处的海平面果然翻卷起了云雾。

  坐在高高的礁石上,好像对风的感受也立体了许多。

  海盐潮湿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仔细嗅闻,一丝丝深海藻类混合沙渍的粗糙咸味十分明显。

  闻京控制的无人机就在他们这片漫无目的地漂移,遇着强烈海风,不时发出低频运作的声响。

  时舒扭头看了看,想起什么,问原曦:“你还生闻京气吗?”

  头顶云层散开,明亮日光倾泻下来。

  原曦戴上宽沿草帽,嘟囔:“好幼稚”她低下头,下巴搁膝上,盯着自己翩跹的裙摆。

  “和他计较什么。无聊。”过了会,原曦轻声笑了下,歪头看时舒:“你说他是不是脑子不大好?‘一点心意’怎么想的啊那会我差点都冻住了直接说实话不行吗难道方安虞妈妈还会赶他回去?”

  草帽间漏进的细碎光点落在原曦白皙的脸庞上,微微弯起的嘴角弧度有些无奈。

  时舒朝闻京看去,他正在操纵遥控器,梁径站他身旁。方安虞还蹲在沙滩上拣贝壳,上课都没这么认真。

  “从小到大,我们五个里被打得最多的就是他了,估计担心董芸阿姨和他爸说那就真的完蛋了。闻叔打他可从不留情,方安虞小时候还被吓哭过。”

  原曦不说话。

  这会,无人机降低了些,隔着一段距离,朝他俩忽上忽下地打量。黑乎乎的摄影探头一本正经,奇怪又好笑。

  时舒站起来,对沙滩上的闻京大喊:“干嘛啊!”

  方安虞跑过去和梁径一左一右低头看成像视频,过了会,方安虞笑得弯腰。梁径也抬头笑起来。

  原曦再次无语,她干脆压下帽檐,眼不见为净。

  “无聊。”时舒坐下来,顿了顿,没好气:“梁径怎么也这样!”

  原曦见他抱怨,笑着说:“你们四个都幼稚。”

  时舒从小就很认原曦的判断,小声:“好吧。我也觉得”

  风小了些,无人机缓缓定在半空,聚焦稳定之后,又小心翼翼朝原曦凑了凑。

  时舒瞧着笑出声,顿时明白:“闻京想看你还生不生气!”

  原曦抬头,看着谨慎挪跟前的无人机,不知作何表情。片刻,像是忍不住,偏头笑起来:“无聊。”

  “你还记得小时候你被人藏书包,闻京帮你打架吗?”时舒笑眯眯,替闻京邀功也不忘给自己记一笔:“不过我也去告状了!”

  原曦看他:“你就会告状。”

  时舒:“反正我告状老师都信我。不像闻京,没人信他。”

  原曦笑出声。

  五个人一起升附小,一年级的时候都不在一个班。

  原曦一班,闻京二班,方安虞三班,梁径四班,时舒五班。因为舒茗的不着调,时舒晚了一个多月才进班。那会班上的小朋友处得差不多,也大都结了对。新同学时舒进去,好几天没人和他做朋友。

  但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班级而已,怎么会限制时舒小朋友的发挥。

  所以,每回下课,十分钟时间,时舒能从一班逛到四班,流水席都没他顺溜。和原曦讨论abcd,和闻京打招呼,和方安虞抱一会,最后再去梁径那坐一会他的板凳,然后心满意足拍拍屁股回自己班。

  刚到新环境,男生一般都激动得不行,房顶揭瓦是轻的,上课还有背朝老师欣赏后面图画的同学。女生就比较拘谨,新的班级新的同学,说话都小声,交了新朋友也不会一下吆三喝四,就连下课邀请一起上厕所,互相之间都会犹豫半晌。所以有时候被男生欺负了,女生们也只会干坐在座位上着急,或者抹眼泪,等上课铃响,老师出现主持公道。

  有一回下课铃响,时舒合上书本,惯例背上水杯出发找发小——水杯会在梁径那一站被梁径灌满——哪想他刚到一班门口,就见原曦和一个男生在吵架。

  这可是很少见的。大家刚认识一个多月,男生之间打架多,女生之间吵架多,但女生和男生吵架的,极少。

  时舒赶紧上前,一打听,是那个男生体育课的时候趁大伙不在,偷偷藏了原曦书包,想恶作剧。原曦问他他还吊儿郎当,死不承认。时舒火速扭头,去二班喊闻京,闻京闻风出动。时舒瞧着他风风火火的背影,反应过来又去三班拉方安虞,半途遇到见他迟迟不来就出来找他的梁径,也一把拉上去帮架。

  本来,这件事怎么着都只是一班内部矛盾,等着上课铃响就好。但在某个游离因素的推动下,成了附小史上最严重的一次低年级大混战。

  先锋到达的闻京,冲上前二话不说一拳把那个男生揍得趴地上,然后拉起一旁呆住的原曦,说去找书包。

  一班男生定睛一瞧,咦,你不是我们班的啊!再一瞧,不得了,居然拉我们班女生的手!!!

  于是,这件事眨眼变了性质——本班男生出来帮原曦,是行侠仗义,换成外班出头,那就是关你屁事。

  方安虞时舒和梁径见闻京被一班围攻,当然不可能视而不见,于是,三个人一窝蜂上去出拳。中途时舒被梁径推出来摁一边,凶他不许动。

  一班男生见又加进来几个帮架的,心想当我们班没人是不?

  其余几个班见自己班男生被一班围住,更不可能袖手旁观——毕竟刚建立起的兄弟情,正等着这种大好时机考验考验。

  混乱现场,时舒急得不行,又怕梁径凶他,只能“下下策”去找老师告状。

  后来,五位的家长都被请到学校,加上那位惹事的男同学的家长。惹事的男同学被要求向原曦赔礼道歉。闻京因为先出手打人,被闻康在走廊揍了一顿。方安虞瞧着吓哭了,眼泪刚掉下来,被董芸疾言厉色地训了回去。梁径听丁雪的话,隔天给原曦送了只新书包。时舒和舒茗详细叭叭了前因后果,义愤填膺的。舒茗本来想说他几句,毕竟这件事能扩大成这样,罪魁祸首就是自己儿子。但对上时舒正义感十足的眼神,她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事情发酵成这样,老师们着实想不到,多番研究之后,决定给他们五个换班——

  于是,五小只在一年级下半学期成了同班同学。

  鸡蛋确实不能搁在一个篮子里。

  但如果有一只鸡蛋会窜篮,那就需要好好考虑了。

  之前出海归来的渔民正在卸货,滩涂上拖曳出好长一截渔网。

  海风咸湿,云层变淡。

  天光虽然依旧明亮,但显出几分镀金的光泽。

  时舒瞧见,坐不住,把照片和拍立得都给了原曦,跑下去看热闹。

  “这么多”

  时舒站在梁径身旁,一船海货全部卸下来,铺了好几米。

  海鱼种类丰富,颜色形态各异,千奇百怪。

  有的长着长须,周身滑溜,有的背鳍腹鳍全是尖利的刺,而有的,水彩似的招展,但小黑斑遍布,一眼就让人觉得这鱼不简单。

  “都能吃吗?”

  时舒见船上还有热气腾腾的锅,看得出,渔民出海,饿了直接几条处理下锅。

  梁径:“有些可以,有些不可以。”

  时舒:“”

  他蹲下来看距离最近的一只像泥鳅又像青蛙的鱼类。前额两只眼球高高突起,浑身都是滩涂上的泥。看上去又丑又小又有点凶巴巴。

  “泥鳅吗?”时舒仰头问梁径:“这个可以吃吧?”

  梁径笑:“可以,但不是泥鳅。是弹涂鱼,俗称跳跳鱼,背眼虾虎鱼亚科。水陆两栖吧。嘴和皮肤都可以用来呼吸。你眼前的这只应该不是海里捕上来的,是刚才拉渔网的时候从泥里卷出来的——嘴巴都张着呢。”

  时舒点点头,又指不远处成堆海鱼里几只模样特别漂亮的:“那些也可以吃吗?”

  梁径走过去看了下,回头对时舒说:“你怎么尽想着吃?”

  时舒:“钓上来不就是吃的。而且不是说海鱼味道很鲜美吗。”

  梁径无言,半晌道:“确实都可以,但刺有毒,需要好好处理。处理不当,出人命的都有。”

  他看上去不像在吓他。

  时舒和他对视几眼,小声:“不就是让我别吃的意思”

  他继续低头看脏兮兮的跳跳鱼,忽然觉得自己和它一样,年纪小小,可怜兮兮。

  身后哒哒哒的脚步声。

  方安虞跑过来:“哇!感觉比河里钓的青鱼什么的都多,海鱼这么好钓吗?我们去钓海鱼吧?刚才可可姐打电话来说可以出海了,这个点正好去看日落!”

  时舒站起来,走到跟前细看那山堆堆似的海鱼,不说话,看上去有些郁闷。

  梁径见他一脸失落又有点馋的意思,好笑,想了想,转移时舒注意力:“要不要去钓鱼?海鱼比淡水鱼凶猛,容易咬钩。”

  时舒拿眼角余光瞥他:“钓上来干嘛?观赏吗?”

  梁径笑,看了眼专注观察海鱼的方安虞,伸手去握时舒手腕:“走吧。先钓再说。好吃肯定给你吃。”

  暮色在六点左右降临。

  被烈日暴晒一整天的海水开始散发热度,游艇飞速驰过,溅起的雪白浪花都带着温度。

  长云被晚霞燎了边,如同凤凰尾羽掠过天际,火星粼粼。蔚蓝海面也被烧着,随着落日渐沉,海水浮动翻滚,像是要沸腾。

  方安虞首战告捷,钓上来一只气鼓鼓的刺鲀。

  原曦笑得不行,还给它拍了张拍立得。闻京十分新奇,带好手套去捏它,想看看哪里可以把它戳漏气。

  时舒见状,来劲了,双眼立马亮晶晶,转身也要去找手套。

  好像只要晚一秒,闻京就会把刺鲀戳爆,轮不到他了。

  梁径一脸我就知道,赶紧捉住时舒的手,不许他乱碰。

  时舒怎么都拿不到手套,瞪着梁径,感觉自己快成全身炸尖的刺鲀了!

  偏偏梁径瞧他这副样子还忍不住笑,在他耳边说:“你看像不像你?简直一模一样。再瞪我?要亲了是不?”

  那会梁径把他摁在怀里亲了两口,背朝所有人。

  从他俩的身影看,熟悉的人只当又在闹——这画面太过熟悉,还没刺鲀来得新鲜。

  可是刺鲀知道,梁径趁所有人不注意亲了时舒,就在闻京想着法子戳它的时候!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眨眼间,晚霞铺满整片海域,巡游的鸥鸟停留在半空,好像也被这道海天一色震慑。

  他们五个人背朝日落合影。

  原曦站中间,左边是时舒和梁径,右边是闻京和方安虞。

  五个人笑容满面,意气风发。

  方安虞脚下,刺鲀被戳得快要爆炸,瞪着镜头不明所以。

  靠岸下船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海与天的边际变得模糊,最后通通浸入一片深蓝。耳边传来的潮声却大了些许,停泊的帆船渐渐变成一个个虚影,随着潮涨潮落在夜色里起伏摇曳。

  周爱玲让他们参加明星们的沙滩自助晚宴。

  于是,五位青少年端着餐盘穿梭在珠光宝气的明星堆里。

  有些名气大,一眼就能认出,他们面容精致,典雅高贵,举手投足都是影帝影后范。有些名气小,要拿手机搜好一阵才能想起来是谁,但也是一身不菲,聚光灯下熠熠生辉。

  五个人都比较害羞。遇到喜欢的明星,也不是很敢上前去合照。

  最后,待着待着都有点无聊了。

  盘子里装满食物,闻京趁周爱玲不注意,揪着时舒打掩护,拎走两瓶香槟,五个人一溜烟跑到最近的沙滩上去玩。

  香槟打开“啵”的一声。

  清爽纯净的高档酒香无比诱人。

  没有高脚杯,他们挨个对着瓶口喝,感觉十分新奇。

  夜幕降临,白日晴空残余的热度保留在了海水和沙子里。

  海水来了又去,细沙堆叠塌陷,漫过他们的脚底,没过他们的脚面,每个人脚底板都暖呼呼的。

  头顶星空繁密。

  浩瀚无边的海像是被悬挂了起来,那些翻滚的白色浪花从遥远的地方看去,就像星子一样夺目。

  “你们以后想做什么?”

  方安虞把餐盘搁膝上,一边剥皮皮虾,一边问。

  他纯属想到了白天周爱玲调侃他回去下棋的话,对小伙伴们的职业理想不禁充满好奇。

  时舒刚喝了口香槟,这会含在嘴里还在回味,闻言赶紧咽下:“谁问谁先说。”

  梁径:“”

  方安虞捏着皮皮虾,说:“不下棋做什么都好——继承家业吧!哈哈哈!”

  时舒非常满意:“我支持!一百个支持!”

  原曦笑出声。

  闻京也举了举手,表示支持。

  方安虞问时舒:“那你快说!”

  时舒挠头:“我真没想过。以前想做科学家来着,但是现在觉得不实际,我再想想吧。”

  其余四人:“”

  闻京嗤笑:“我以前还想做宇航员呢!加加林那种,上月球的——要不咱俩比比谁先美梦成真?”

  时舒拿起手边已经空了的一瓶香槟去敲他。

  梁径笑。

  原曦也跟着笑,她抬头看着广袤星空,说:“我大学想学化学,以后做化学相关的吧。”

  “原曦你没问题,你化学拿了那么多奖!”方安虞朝她竖了竖皮皮虾:“加油!”

  时舒点点头:“嗯。”他转头问一直没说话的梁径:“你呢?”

  梁径:“医生吧。”

  话音落下,四人组稍稍静默。

  时舒情绪也没前一刻那么活泼了,他低头叹了口气,没说话。

  好一会,闻京摸了摸盘子,轻咳一声:“怎么没人问我?”

  时舒扭头:“不是宇航员吗?”

  闻京笑着推他:“滚一边去!我以后想做体育明星!打球好、人又帅、还能拍广告那种!厉不厉害?”

  他这话一气呵成,看样子是胸有成竹了。

  其余四人:“”

  见小伙伴们都这么有目标,方安虞低头看着盘子里的皮皮虾,拨弄两下,语气低落:“要不、要不我也好好想想吧”

  下秒,其余四人异口同声安慰:“那倒不用。”

  方安虞:“”

  气氛开始走形。

  他们躺在沙滩上,插科打诨好一阵,每个人小时候的糗事都被拿出来细嚼慢咽,当众嘲笑。

  闻京说自己小时候常常怀疑自己不是梁径最好的兄弟。方安虞反问,难道现在就不怀疑了?闻京罕见沉默。时舒当即哈哈大笑。方安虞也笑,语气得意,说我就从不怀疑,时舒是我最好的兄弟!时舒大声说对。

  他对着满目星空说对的时候,小拇指忽然被梁径勾住。

  时舒一顿,靠近梁径的一边耳朵不知怎么慢慢就红了。

  后来原曦说的话他是一点也听不进去了。

  梁径五指慢慢插进他的指间,手心沾了沙子,他不敢动,最好的朋友就在身旁,他怕他们看见。

  但是头顶的星星看见了,看见梁径和他十指交缠。

  潮声徜徉,远处明星荟聚的晚宴依旧热闹。

  人世间的舒心和愉悦千姿百态。

  一群人有一群人的快乐,五个人也有五个人的快乐。

  “我感觉有小螃蟹在我脚上”

  忽然,闻京坐了起来,往前去扒拉沙子,聚精会神的,知道的以为他在找螃蟹,不知道还以为他要吃螃蟹。

  方安虞打了个哈欠,酒足饭饱,他现在只想睡觉:“我们回去吧,好困啊。”

  时舒听见方安虞声音也跟着打哈欠,他不知什么时候枕在了梁径的胳膊上,这会已经快睡着了。

  原曦站起来准备回去,她拍拍手,又去拍裙子上的沙子,接着抖了抖头发:“我先走了——啊!”

  闻京吓得扭头:“怎么了!”

  时舒一个激灵,腾地坐起来:“原曦?”

  他起的太快,头都晕了,左右找了几下才定位到几步开外的原曦。

  方安虞则是吓得一魂出窍:“怎、怎么——”

  “是不是有东西爬你头发上了?”梁径说着,顺手拍了拍时舒后脑勺的头发。

  原曦张开手,上面,一只很小的螃蟹吐着白沫,钳子抽搐。

  “对吓死我了”

  虚惊一场,时舒直挺挺躺了回去,语气虚浮:“梁径,等会帮我看看我也帮你看”

  梁径笑:“好。”

  回到别墅已经快十二点。

  那边沙滩上的明星派对还没结束,远远看去五光十色,意兴正酣。倒是他们几个,十八岁的正好年华,玩了一天这会像是要晕倒。

  香槟还剩大半瓶,闻京说要不哥们再聚聚?方安虞表示拒绝,他困得眼睛都挣不开。时舒也是。剩下梁径和闻京眼对眼。梁径说太晚别喝了。闻京怏怏放下酒瓶,回房间去捣鼓无人机今天拍的录像。

  时舒浴室洗好澡出来,头发还没干就着在了枕头上。梁径帮他吹了头发,那会他已经累得小声打呼了。嘴巴微微张着,唇齿间香槟的甜香丝丝缕缕,额发松软,眼睫细密弯翘,带着股软塌塌的没精打采劲,和困极了的主人一样可爱。

  梁径亲了亲时舒嘴唇,抱着他躺下。

  潮声循环往复,像是催眠。

  后半夜星光黯淡,海浪静谧无声。

  也许是今晚的谈话对梁径产生了影响。

  他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真的成为了一名医生。业务精湛,事业有成。

  但是,他想要的结果却并没有顺理成章地来到他身边。

  先是母亲走了,留下他和父亲。后来父亲也生病了,追随母亲离去。再后来,时舒得了很严重的病,即使他是医生,好像也无能无力。

  苍白冰冷的空间里,梁径看见自己站在手术室门口,竟然连抬腿跨进去的力气都没有。

  所有人都离开他了。

  所有人。

  ——心脏好像在那一刻暂停了,血液凝固,他感觉自己行尸走肉。

  过于窒息的痛苦,如同溺水般无可救药,梁径用力喘息着从梦里醒来。

  他满头大汗,冰凉的汗水从他的额头和鼻梁淌下。

  好几分钟,梁径根本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他死死盯着头顶玻璃色泽的灯饰,夜色折射在上面,迷离又混乱。

  玻璃门外,漆黑的海和空茫的夜,像是一个黑洞,朝他的心口直直闯来。

  梁径闭上眼,一动不动,他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忽然,时舒翻了个身,手臂搭上他的腰腹。

  同儿时一样。好像知道他被困住,于是赶来解救。

  突然触及的温热让梁径再次睁开眼,他转头凝视时舒睡颜。

  这不是小时候听鬼故事睡不着。闯入他梦境的,是他心底深埋的恐惧——太过真实,真实到所有的细节都好像经历过。

  梁径握住时舒手臂,慢慢拿开,他坐起来,仍旧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仿佛有什么在借着恐惧吞噬他的理智。

  梁径捂住额头,发现手腕都在颤抖。

  午夜忽然有风。

  温度降低了些许,时舒翻了个身想要从梁径身上找东西来盖,却扑了个空。

  落空的手搁在床单上好一会,困晕晕的脑子渐渐转动,没人?

  “梁径。”

  没人回答他。

  时舒坐起,转了转头,在房间里找了找,没找到,准备下床的时候照例没划拉到自己的拖鞋,索性光脚下了地。

  打开门,客厅里也是一片昏暗。

  等时舒从睡得鼾声大作的闻京和方安虞的房间出来,他还是没找到梁径。

  他开始害怕,“梁径”

  “你去哪里了?你别吓我——”

  他的声音产生一点回声,时舒慢慢走回房间,手脚变得冰凉。

  突然,余光里,玻璃门外,长长的甲板尽头,似乎坐着一个人。

  时舒顾不得穿鞋,推开门跑过去。

  “梁径!”他冲到梁径身旁蹲下,气得浑身发抖:“你干嘛!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被绑架了!你干嘛——”

  “你哭了?”

  时舒伸指去摸梁径鼻梁上的透明液体,然后放到嘴里尝了尝,又去仔细看梁径眼睛,一如既往的漆黑深邃,只是瞳仁有些失神,但整个人异常紧绷。

  他身上还有酒气。

  甲板一边,那瓶没喝完的香槟只剩一个底。

  时舒凑近梁径唇边,轻轻嗅了嗅,然后伸出自己的舌头舔了舔,过了会,他抬头问梁径:“你怎么了?酒全被你喝了。怎么了?”

  “说话。梁径!”

  梁径没有看他,整个人沉默得可怕,不知道在想什么。时舒捧起梁径脸庞,焦急万分:“说话啊,梁径,你怎么了?梁径”

  梁径注视他,感受他的温度和声音。

  有好几分钟,他和时舒之间仿佛隔着一个玻璃罩子。罩子里窒息冰冷,罩子外鲜活温暖。

  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时舒脸上。

  心脏好像在一滴一滴地回血。

  他似乎能听到那种血液坠落的空响。

  那种令四肢都僵硬的痛苦梦境如同眼前漆黑一片的潮水,缓慢向后退去。

  梁径伸出手抱住时舒。

  时舒用力回抱他:“和我说好不好?求求你了”

  梁径依旧沉默,过了会,把人抱到自己身上,收紧手臂。

  夜色如墨,星光闪烁的空隙里,一切都是黑沉的。天空是黑的,海水也是黑的——和梦里痛苦的白形成对比。

  梁径闭了闭眼,喘息声渐重,炙热的呼吸喷洒在时舒耳后。过了会,他轻轻地亲吻时舒耳朵,很深地去吸取时舒身上的气息和温度。

  他把他抱得太紧了。

  时舒不作声,放松身体任由梁径取要。

  亲吻变成呼吸,贴唇喘息的时候,彼此成了对方的氧气。

  他们静默依靠着,很长一段时间里,只剩一些很细微的触感。衣料摩擦,肌肤相贴,呼吸交缠,两个人的耳边传来潮水冲刷沙滩、浪花撞击甲板的交错声响。

  忽然,时舒瞥见一旁的酒瓶,他伸手拿了过来。

  梁径看着他动作,见他要喝,皱眉,开口极哑:“做什么?”他伸手就要去拿酒瓶。时舒抢着仰头喝完,然后抱着酒瓶对梁径说:“梁径,我们做吧。”

  “现在。你进来好不好?我想你进来。”他很笃定地说——这是十八岁的时舒。面对失魂落魄的梁径,笃定而坚决。

  一句话拆分成一个一个字,梁径觉得自己都能明白,但是放在一起,好像又有点离奇。

  时舒开始脱裤子,他脱完自己的,又去扒拉梁径的。

  他的动作太自然了,好像他们之间本来就应该这么做。不过话说回来,时舒这么扒拉他,已经是这周里的第二回了。

  一回生二回熟。时舒很快扒拉干净,他往下打量梁径,神情专注。

  梁径:“”

  理智好像回来了,又好像没有。

  整片海域广阔无际,肉眼可见的一方天地里,只有头顶的星空、远处摇曳的树影、甲板下来回徜徉的水纹和眼前的白皙温软——海水的声音骤然放大,没有一刻停歇的潮起潮落,甲板发出吱呀牵连的动静。

  “我”梁径移开眼,喉结很慢地上下。

  他不去看坐在自己身上的人,停顿半晌,说:“我没带——”

  “不用。你直接进来。”时舒朝他笑,视线又往下瞄了瞄,感觉有点吃不消。想了想,时舒凑近梁径耳边,小声:“慢一点好不好?不要太疼就行算了,疼也可以”说出口的两句话很快被他毫不犹豫推翻,时舒垂下眼,神情有些苦恼,又有些担忧,他好像在思考一件操作性很强的事,但只有梁径知道,他只是怕疼,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梁径不说话,极其专注地凝视他,听他说话、等他说话。

  和小时候无数次的注视一样。

  过了会,时舒抬起头,对梁径说:“疼也可以的。”

  “梁径,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时舒语气郑重,他忽然发现,这个时候,他对梁径没有要求。他只要梁径开心。

  梁径觉得今晚太过漫长。

  漫长到,他好像又陷入了一场梦境。一场无与伦比的美妙梦境。所有的颜色都是鲜活的,所有的温度都是温暖的。时舒的眼睛是黑的,时舒的嘴唇是红的,时舒的皮肤是雪白的。时舒抱着他,身上还带着刚睡醒的被窝里的热度。

  梁径看着他,捧着时舒的脸,拇指描了描时舒眉眼:“时舒,我喜欢你,我不想失去你——我不会失去你,对不对?”

  时舒点点头:“对。”

  他们两个人在午夜共同许了一个愿。

  海浪声忽然大了些,飞鸟从很远的海平面飞来。海风潮湿,空气里有盐和藻的气息。

  进入得确实不是很顺利。

  主要仅靠前端分泌的液体并不足够完成充分的开拓。时舒趴在梁径肩上,呼吸渐渐都小了些。开始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是疼的,但好像又没那么疼。因为梁径很温柔,但某一瞬间,时舒和梁径对视接吻,仿佛能窥见梁径心底的恐惧与欲望。

  它们穷凶极恶,不知餍足。

  彻底进入后,两个人都没怎么动。

  时舒浑身是汗,他额头抵着梁径肩膀,鼻音浓重,疼得喉咙都哽住,好一会说不出话。梁径低头贴了贴时舒汗津津的脸颊,他的呼吸灼热而凌乱,但很好地控制了进出的幅度。又过了会,梁径轻轻叫了声时舒,不停亲他的耳朵和脖颈。

  力气好像被贯穿,等着另一个来给他注入气力。

  时舒抬起头,看进梁径眼里:“可以了,可以深一点”梁径注视着他,抚摸他的后背:“嗯,我慢慢来。”时舒点点头,小声和梁径说:“梁径,你做什么都可以”他们和小时候一样依靠在一起。一起说话,一起沉默,一起分享快乐的事,一起诉说苦恼的事。

  时舒仿佛回到了安溪那座古朴沉静的老宅子。

  楼梯板年久失修,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梁径牵着他的手一起上楼,提醒他第四块木板不好踩。时舒说真的吗,下秒就上脚踩了下。梁径不知道说什么。他看着时舒实践出真知,觉得长大了估计也会这样。

  甲板的响动和潮声汇聚在一起。

  地心引力在某一刻发生混乱,潮水急剧后退,海平面重又被悬挂起,大片礁石触底,珊瑚溃散。

  时舒呜咽着搂住梁径的脖颈,被他身上的汗水浸透。

  骨头都要被掐碎,时舒弓起腰想要躲避疼痛,但下一秒撞入的力道让他意识都有些模糊。他蜷缩着回到梁径的怀抱,哽声抽泣。

  幼年时分的相依相伴,最后变成融入骨血的深刻爱意。

  混沌一片的海平面初现边际的时候,梁径把时舒抱回了房间。当第一缕夏日晨光穿透云层照射进房间,他抱着他一起睡着了。

  那些惶惶不安、极致痛苦的恐怖梦境,转瞬好像成了上辈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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