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C82_别太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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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C82

  “老梁真打你了?”一进门,梁逢雨就迫不及待地问。

  她有钥匙,不打招呼就能开进来,陈清霁正在房间门,只穿了条灰色绳结运动裤,空气里漫开一股活血化瘀膏药的味道,更印证了这个猜测。

  居然还真打,梁逢雨有点生气,“打哪儿了?”

  “没,”陈清霁笑了下,捞过t恤套上,将人牵过来坐床沿,“这是训练伤的,不严重,已经好差不多了。”

  竞技体育,伤病在所难免,人平时走着走着,不留神脚腕还得扭伤呢,而且真严重肯定不是贴膏药这么简单了,梁逢雨研究了下,稍微放心了点,“你怎么自己去找老梁说了?”

  陈清霁其实是摸不清老梁的态度。

  天下父母,对女儿男朋友大多都是挑剔的,尤其老梁,三令五申不准谈恋爱,虽然有梁逢雨亲生母亲的原因在,但也能侧面反映出态度。

  她去坦白,小骂一顿还好,万一老梁火力太猛,他也是真不放心。

  所以早上,就和老梁一块儿去了三中操场。

  两年过去,当初和他训练过的人已经考上了大学,操场又是一轮新鲜血肉,正在进行耐力训练。

  陌生又青春的面孔,跑过他身边,先是多看了一眼,然后不可置信地愣住,就这么几秒的工夫,让后边那人猛的超过了。

  “哈哈哈!菜鸡!”

  “草你来阴的!给老子站住!”

  “你们两个好玩是不是!”老梁一声怒吼,吓的两个人如同没毛的鹌鹑,调整节奏,闭嘴飞快地跑了起来。

  “今天你来得正好,等会帮我指点一下他们。”老梁拿着秒表,手背到身后说。他常年皱眉,肤色又黑,每天出门基本都是横着一张脸,是真看不出今天心情怎么样。

  陈清霁决定随机应变,“好。”

  跑完了,刚才两个人又凑到一起嘀咕,看陈清霁在铺垫子,不由感叹,“老梁真牛啊,全国冠军也能随便使唤。”

  “是啊,我刚就是惊讶这个才被你超了。”

  “少来,明明是自己菜。”

  “要不再比?”

  “比就比!”

  “比个头,”老梁没好气地拍了拍计分板,“集合。”

  既然陈清霁来了,就要物尽其用——虽然这个词不太对,但勉强是那么个意思,老梁先让队里几个种子选手跑了遍,又单独指点。

  陈清霁也不藏私,国家队那些训练技术,一遍又一遍细致讲解,还耐心示范。

  他肌肉线条很好,紧致又流畅,在网上爆火那阵,不少人都以为是游泳队的,无他,因为游泳队出的帅哥实在是太多了。

  上起跑器那一刻,整个人如同蓄势的弓弦,聒噪的几个男生立即闭上嘴,都知道这是普通人很难看到的专业级别。

  半天结束,日头已经晒得操场上明晃晃的,老梁不知什么时候走开,回来时,扔给他一瓶水。

  他不算正儿八经地教过陈清霁,但两个人相处早就很自然,陈清霁也不拘谨,一扬手接过。

  “晚上过来吃饭啊,叫上二汪,我让小雨也叫了好好,你们几个别老上外边吃,”老梁一口灌下大半瓶水,忽的想起什么,咳了声,“那什么,小雨男朋友你见过没有?”

  “见过。”陈清霁不动声色地拧上了瓶盖。

  其实从这儿开始,老梁就该感觉出不对劲了——梁逢雨男朋友连梁星鸣都没见过,陈清霁怎么就见过了?

  但他心眼没那么细腻,听到也就是眉毛无声地动了下,很端着家长的架子但又压不住点好奇,问,“什么样一个人?”

  “梁教练,今天我其实找您自首来的。小雨男朋友就是我,不好意思之前一直瞒着您。”

  “?”梁平松一脸的“你他妈开什么玩笑”。

  自从知道梁逢雨有男朋友,他就在脑海中勾勒出了个模糊的形象,搞计算机,穿格子衫,拎个电脑,斯文清秀的。

  他一开始还有点不满意。

  这种形容总让他想起以前追过顾半青的一个臭小子,假模假样,衣冠禽兽,但此刻,骤然变成了半点不斯文的陈清霁,怎么也让人这么不爽呢?

  “什么时候的事儿?”梁平松语气还算平静,开始撸袖子。

  陈清霁瞥见了,眉心一跳,还是答,“高考完的八月。”

  “哦,两年了,挺会瞒啊,”梁平松面沉似水地点点头,看见他有后退的趋势,冷笑了声,掂了下手里的计分板,“站那儿。”

  谁站那儿谁傻,话音落地,两人几乎同时发力,陈清霁如一道轻影,转眼掠出十几米,梁平松年轻时也是一条好汉,这会年纪大了,跑得没那么快,但追得紧,还是堪堪拿计分板拍到了少年的肩。

  “啪”一声。

  “臭小子!谁要你让我!给我滚蛋!”

  今日三中田径队奇观:梁教练拿个计分板,满操场追着全国冠军打,追上了要骂,追不上也骂,气得七窍生烟,是真的很难伺候。

  但约莫跑这么一趟,发泄掉不少,两个人坐下聊天,梁平松倒还算心平气和,平复了下呼吸,问,“你俩是认真谈的?”

  “嗯,”陈清霁坐在草地上,点点头,“遇上她之前,我没想过谈恋爱。”

  “小雨先嚯嚯你的?”

  “不是,”陈清霁顿了下,“我追的她。”

  老梁其实挺矛盾,陈清霁这人,作为运动员他毫无疑问是欣赏的,挑不出什么错来,但作为自己女儿的男朋友,就仿佛自带了个“让人看不顺眼buff”。

  两者一结合,老梁神奇地归于平静,没再暴跳如雷,就是从草地上离开那会儿,周围一片草都被揪完了,一眼瞧去,和老父亲内心一样荒凉。

  其实他也不是什么老古板,女儿大了留不住,这个道理当然是懂的,但总感觉太突然,时光飞逝岁月匆匆,好像昨天还在给这小姑娘扎小辫呢,怎么转眼要跟人跑了。

  说白了,他对陈清霁没意见,但对“小雨男朋友陈清霁”很是有那么点意见。

  下午四点多,知道老梁喊他们吃饭,谈双旺风尘仆仆地来了,先敲陈清霁家门,一看他一愣,“你怎么还在这儿?”

  “那我该在哪儿?”陈清霁倚着门问。

  “老梁锅里啊。”

  “……”

  话糙理不糙,陈清霁估计老梁对自己是确实是有那么些意见,隐而不发的原因,多半是不想梁逢雨左右为难,而且也知道不该过多干涉。

  不过这是身为“梁逢雨男朋友”的原罪,他甘之如饴。

  换个角度想,老梁也是真爱她。

  回北越第三天,陈清霁接到了倪泰清的电话,这才知道,倪小玉又离婚了,就昨天去办的手续。

  “好歹是你亲妈,回来看看她,聊聊天儿吧。”

  隔着电话,倪泰清声音苍老了不少,让人联想到枯瘦、了无生气的木头,一见面,果然是这样。衣服穿在他身上空荡荡的,好像下一秒就要被风吹走。

  “外公,您多注意身体。”进门时,陈清霁把几件东西放在地上,客气了句。

  倪泰清摆摆手,示意他上楼,目光又落到梁逢雨身上。

  “我女朋友,梁逢雨。”陈清霁介绍。

  “外公好。”梁逢雨笑眯眯的,语气轻快。

  不是那种“见家长式”的打招呼,更像是去朋友家,嘴甜又礼貌,随着朋友一起叫了声“外公好”。

  倪泰清愣了愣。

  不知怎的,就这一瞬间门,忽然有点恍惚,好像是外孙带着媳妇儿回家,其乐融融一样。他又想起前阵子,豆豆看动画片,保姆帮他换台时,他忽然很激动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哥哥!”小孩子急得跟什么似的,“换回去!我看见哥哥了!”

  “瞎说。”倪小玉这样说着,也不由凑过来看。

  电视上正在转播一场比赛,具体是什么倪泰清没留神看,已经到了获胜后回放和赛后采访环节,少年站在镜头里,笑容飞扬,仿若天生就该驰骋在这样的赛场上,是那样自信、出彩,万众瞩目。

  却也遥远。

  “妈妈妈妈,哥哥是不是第一名?!”倪景珧拽着衣角问。

  倪小玉有点恍惚,“是啊。”过了下,又抿了抿唇感叹,“爸,其实我们当初……”

  倪泰清没说话。他懂倪小玉的意思,要是当初自己没一意孤行,对陈清霁好点儿,豆豆也不会一年到头见不着他哥几次了吧?

  绑缚不住的雄鹰,再怎么熬他,终究是要飞向万里晴空的。

  ……

  “难得,刚才外公居然笑了。”陈清霁先把人往房间门领,拧开矿泉水喝了口,多少有点匪夷所思。

  梁逢雨纳闷,“他以前不笑吗?”

  “嗯,不怎么笑,更别提这种……挺慈祥的笑,”陈清霁放下水,示意,“你在这坐会儿?我去看看我妈。”

  “好,”梁逢雨顿了下,忽然一眨眼,“能翻翻书柜吗?有没有学生时代不可告人的小秘密?”

  “你自己找吧,找到有赏。”陈清霁笑着关上了门。

  倪小玉昨天和几个小姐妹聚到大半夜,喝得不省人事,陈清霁敲了好一会儿门,才听她含糊地应了一声。

  门推进去,地上滚了好几个酒瓶,倪小玉一头扎在被窝里,连起都懒得起,陈清霁拉开窗户通风,也没走过去,就这么靠在窗边。

  “外公叫你来的?”倪小玉抓了把乱糟糟的头发,声音困得要死。

  “嗯。”

  “去看过豆豆了吗?赵季同从家走了,他哭得厉害。哎,当初就不该给他取个小名叫豆豆,天天掉金豆豆。”倪小玉啧了声。

  “怎么突然离婚了?”陈清霁问。

  “公司的事儿吧,我也弄不太懂,涉及什么业务调整的,他小动作多,爸把他架空了,他就说我们家从来没信任过他,不然不会弄什么婚前协议,”倪小玉耸耸肩,“说到底还不是为了钱,恼羞成怒了呗。”

  “……你能这么清醒我挺意外的。”

  倪小玉一笑,“真以为我傻啊?陪他演演而已,年轻的时候恋爱脑一点也就算了嘛,在你爸身上栽一次,到他身上,其实我也没那么多力气去爱了。他演得投入,我也投入一点咯,人生在世就要开开心心嘛。”

  “小霁,你这会儿还年轻,以后就知道了,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美好真挚的感情?”

  陈清霁挑了下眉,不太认同。

  但不往人伤口上撒盐是基本礼貌,也就一笑,“难说,没准以后你也会碰见一个。”

  倪小玉眨了眨眼。

  直到陈清霁走了,才反应过来,这个“也”字是交女朋友了吧?也怪昨晚那几瓶红酒实在够劲,她整个人现在还是晕乎乎的。

  不过,挺好,看这举手投足,说不出的少年气与松弛感,不像从前那么冷淡冰封,是真的有人爱了。

  从倪家回去,已经快到中午。梁逢雨昨晚熬了个夜,一进门就挂陈清霁身上,说要睡觉吧,她也不安分,手在被子底下鱼似的游来游去。

  很快被人捉着摁住。

  “想干嘛?”他靠着床,目光往下偏,带点儿笑意。

  她不说话,小狗一样蹭他。

  夏日,窗帘薄薄地拉了一层,冷气呼呼地吹着,扑到窗帘上吹得轻晃,屋子里低低多了许多暧-昧声响。

  结束之后,两人简单去冲了个澡。

  体力消耗巨大,急需弥补,梁逢雨趴在床上,饿得哼哼唧唧,等不及外卖,陈清霁坐到床沿,好笑地揉了下她脑袋,“给你煮个面,要不要?”

  “要。不过你是怎么学会做饭的?”

  “小时候,我奶奶做饭不好吃,咸了放糖,淡了放盐,饭糊了就放葱白,不过面条烧得挺好,我也只会烧面条。”陈清霁停住擦头发的手,笑了下,“别太期待。”

  梁逢雨躺在他腿上,就这样仰头,忽然没头没尾地说,“我今天看你房间门了。”

  一柜子的名牌衣服,他没带走,整个房间门也没几样东西,像个旅馆。不像她,书桌上摆着一家四口的合照,还有小时候自己和梁星鸣单独的一张。都用相框裱着。房间门里杂物更是多,置物架、塑料手推篮之类,老梁每次过来都要吐槽没处下脚。但却打上了浓浓的属于她的风格。

  陈清霁房间门像个临时歇脚地,随时能走的那种。

  她伸手,轻轻挠了挠他下巴,眼神特别真挚,“陈小鸡,以前是不是没人宠过你啊?要不以后我来吧。”

  陈清霁挺配合,“啊,你要怎么宠我?”

  “摸摸毛,”她伸手,往他脊背上摸了摸,哄小孩睡觉似的,又拿过毛巾,笑意满眼,“擦擦头发。”

  她就这样仰躺着,陈清霁配合地低头,任她心血来潮,在自己脑袋上搓。少年头发长了点,擦完以后拿掉毛巾,像杂草一样四处戳着。

  陈清霁乜着她,感觉这手法跟擦狗也没什么区别,刚要说话,梁逢雨却灵光一现似的,把毛巾给他盖了回去。

  “你等会儿,这个姿势不错,我拍下来画两笔。”

  “……”

  然后,她就真咔嚓咔嚓照了好几张。

  照完仔细欣赏一遍,又就着这个姿势抱着他腰,“陈小鸡,我真喜欢你。”

  “嗯,我也喜欢你。”他笑着往后撑了点,另只手摸摸她柔软的头发。

  今天回去,倪小玉代倪泰清向他道了歉,说老爷子拉不下脸,当年那些事,是过分了。陈清霁笑笑,说,“行,收到了。”

  他是真没什么芥蒂了。

  如果逆境和挫折,能换到和梁逢雨的相遇,那他姑且也就知恩知足,感谢一下命运好了。

  二零一九年,梁逢雨毕业。

  老梁专程飞了趟京北,在美院转了圈。那几天,陈清霁在外地比赛,一开手机,就能收到她大把的图文消息。

  丢星:「带老梁吃烤鸭!」

  丢星:「带老梁划船~」

  丢星:「路过烤海星的摊子了,你吃过烤海星吗?」

  丢星:「我一直给你发消息,老梁不高兴。先闪了。」

  配图还有一张老梁叼着个包子,直视镜头的画面,大概知道是拍给他看的,威压感扑面而来。

  他闷笑一声,顾不上休息,边倒水边打字给她回过去:「带老梁去过你们工作室了吗?」

  梁逢雨毕业之前就考了研,是铁了心要往纯艺方向走。

  在国内,这条路没点资本财力实在是很难,而且艺术这种东西,没天分就是没天分,入学不久,系里就已经有不少同学体会到那种在门外乱转,死活推不开艺术殿堂大门的感觉了,整个人就是很崩溃。

  有人早早认清现实,大二就开始谋划出路,和人合伙在校外开美术培训班教画画,到现在,赚得也盆满钵满。

  他们那一个学姐,想拉梁逢雨入伙。

  梁逢雨纠结半天,还是拒绝了。

  她并不是觉得自己有多天才,天生就适合吃纯艺这碗饭,只是从小就喜欢,一做起雕塑来她整个人可以完全沉浸进去,这是教别人画应试画所提供不了的情绪体验。

  当然也有过迷茫,她毕竟不是富二代,家里有矿能随便造。

  搞艺术也离不开钱的。

  “你有什么好纠结的哦,你男朋友那么厉害,都在京北落户了,而且比赛奖金那么多,政府不是还解决房子吗?”乔思颖不解,“还是你觉得那是他的钱,花起来有负担?”

  这倒不是。

  不过要在京北立足,总归还是要自己养得活自己才行,而且,梁逢雨听谈双旺说,陈清霁好像在攒老婆本。

  当时其实是说漏嘴了,梁逢雨很敏锐,一下揪住话柄问个不停,谈双旺没办法,只能透露一点。

  大意是那天无意看到陈清霁有本存折,金额庞大到令人咋舌,一聊,陈清霁也没瞒着。他考虑得很周到,今后要结婚,别人有爹妈出房车、小家庭启动资金什么的,他没有,但当然得给梁逢雨最好的,所以从大一就开始攒了。

  不过,大一攒的还是小头,后边存款速度就快了很多,尤其是在世锦赛上获得奖牌后,陈清霁成绩斐然,打破了国内十几年无人有资格参加四百米奥运会的惨状,甚至对比国外选手成绩,拿奖牌也并非不可能。

  消息传来,一度名声大噪。

  沉寂多年的冷门项目,出了个现象级运动员,一时风头无两,政府企业都哗哗送钱。

  谈双旺说完一打嘴巴,感觉透露得还是有点多了,抱头鼠窜,“真不能说了,回头陈哥哥打死我。”

  男朋友这么努力,她有什么资格躺平,梁逢雨心情愉悦,比了个ok,“我会给你保密的。”

  不过后来,那是很久之后的后来,两个人已经结婚多年,靠在床头闲聊忆往昔的时候,梁逢雨一不小心,也说漏嘴了。

  之后的一次聚会中,谈双旺就让陈清霁勾着脖子拖了出去,那会儿谈双旺儿子都有了,眼睁睁地看着爸爸被绑架,愣是嚎都没嚎一声,反而拍手叫好:“噢!奥特曼打怪兽!”

  谈双旺:“???”

  而关于工作室,是梁逢雨大四年初,和几个系里的同学朋友成立的。启动资金上,陈清霁帮了她一部分,但很快,没一年,她就连本带利,存进了两人的共同账户。

  那几年自媒体火热,短视频流量爆发,工作室有个男生,女朋友学的恰是营销这块,就建议他们走合拍视频的路子。

  起先走得磕磕绊绊,没什么人看,后来才慢慢找准风格,每期都有个主题,带大家走进所谓的“艺术家日常”,搞笑中掺杂着一丝干货,又令人觉得群居生活美好又温馨,还搞过好几次免费画肖像的活动,账号养起来,流量有了,就开始接广告。

  对于接广告这事儿,工作室的大家毫无艺术家的清高之心,毕竟,恰更多的饭就意味着有更多的钱投入艺术创作,都很放得开。

  因为合作的品牌过关,广告又植入得很自然,逐渐被粉丝玩成了梗,忽然有一期没软广,还在弹幕上刷起了差评。

  工作室的账号蒸蒸日上,粉丝也在狂涨。

  只有老梁,刷几个人的视频,眉头越皱越深,“染得这是什么玩意儿的头?”

  大家刚进美院那会儿,其实还挺规矩的,只有少数几个发型特别亮眼,到后来,路上随随便便看一眼,五花八门,什么发型都有,真的就可以凑彩虹七个色。

  陈清霁有天去工作室,就在沙发旁边杂物堆里看见个色彩靓丽的东西,好在他来得多了,有经验,没轻举妄动,定睛一看,果然是个人。

  工作室一个叫十二的男生,蹲着,穿一身黑,唯独头发是橙色的。

  画不出画,就经常在那自闭。

  工作室里有麻将机,家庭影院,ktv,甚至比上次多了一缸金鱼,没事可以钓着玩。

  可以想得出平日这群人的生活状态,各自创作,空了打打闹闹,又欢乐,陈清霁不自觉也笑起来。

  职业所限,他现在陪不了她,所以更希望她的生活花团锦簇,热闹鲜活。

  不过,陈清霁很快感觉,这话说得有点早。

  这天他是一个人过来的,因为梁逢雨去接人了,等人接到,是个和他们差不多大的男生,个子不高,但模样还挺端正清秀,自我介绍,叫徐曦宇。

  “欢迎欢迎!”

  “欢迎财神爷!”

  “我终于不用管账了,”有人痛哭流涕地拍了拍他的肩,“我早说了,你们让一个小学数学不及格的人当会计是很残忍的事情!”

  陈清霁听出来了,这是工作室规模扩大,新招的会计。

  “徐曦宇,有印象吗?”梁逢雨扑过去,牵他的手,眨了眨眼,“我们小时候认识的。”

  陈清霁还没说话,旁边就有一个人插嘴,“哇,那是青梅竹马啊?”

  “嗯,”徐曦宇点点头,顺口补充,“我俩幼儿园、小学都在一个学校,初中同班,还是同桌。”

  梁逢雨也点点头。

  陈清霁看在眼里,忽然就不太得劲儿。

  和他就是青梅竹马。

  和我就不算,是吧。

  当然,单这一件事,陈清霁也就算了,他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但今年他可能命犯情敌,冬天,和梁逢雨一块儿回北越时,又碰见了个叫荆凡白的。

  这名字,陈清霁很不巧也记得。

  “我和梁星鸣这会儿在一个导师手底下,以前不太懂事,太幼稚了,”荆凡白三两句交代了近况,挠挠头,挺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们还是朋友吧?”

  “当然,有空过来玩。”梁逢雨笑得落落大方。

  临近年关,北越还是那么冷,风带着湿意呜呜吹,梁逢雨一路牙齿发颤,进屋忙不迭打开空调。

  夏天毕业那会儿,老梁把二十万给了她,做工作室的启动资金,梁逢雨拿到钱,第一件事就是往家里搬了台立式空调。

  老梁就:“……?”

  不过,木已成舟,老梁也没办法。而且,不考虑别的,夏冬两季的南方,客厅有个空调简直和天堂没两样。

  老梁逐渐习惯,也就不逼逼了,他俩在家,也都默认开着。

  可见真香果然是人类的本质。

  “还好,都还活着。”梁逢雨看着两条孔雀鱼,松了口气。这是顾半青最喜欢的品种,家里一直都保留着养它的习惯。

  客厅里,暖气慢慢充盈,梁逢雨把外套脱了,微微弯腰,“每次都最担心它俩,我养花花草草养得挺好的,阳台上那些扔着不管都活着。养鱼就不行。”

  “是吗,我看你养得挺好的。”陈清霁说。

  这话语气有点微妙,像就事论事夸她一句,又像借机抒发一股不知道哪来的醋劲,梁逢雨愣了下,一抬眼,就这么和他碰上了视线。

  “今天一个青梅竹马,明天一个朋友,”陈清霁干脆也就不大度了,勾着她的脖子,将人拖过来抵在柜子上,笑得挺冷,“后天还有什么?”

  梁逢雨眨了眨眼,很意外,“哇,陈小鸡,你吃醋了?”

  “是啊,”陈清霁捏了下她的脸,“不行?”

  两个人就这样看着对方,几秒之后,不约而同又笑开,梁逢雨牵着他的手,晃了晃,“真吃还是假吃啊?”

  “半真半假吧。”知道她不会乱来,却也嫉妒徐曦宇、荆凡白,因为他们能自由地见到他想见的人。

  他没尝过这种情绪,还挺新奇的。

  鱼缸里,氧气咕嘟咕嘟冒泡,两尾绚丽的鱼悠闲游弋,陈清霁瞟了眼,忽然想到了梁逢雨说他像这两条热带鱼。

  也许还真挺像。

  他在海里漫无目的地流浪,有一天碰到一颗雨滴,落在鳞片上掀起风暴,他的世界,才真正雨止雾散。

  意义非凡。

  所以,爱吃醋一点,也没什么吧?

  “离他俩远点。”陈清霁居高临下,又补充了一句。

  梁逢雨忍住笑意,敬了个礼,“遵命。”

  余老太太在两人大三那年去世,走得挺安详,没遭什么罪,郑辉后来再也没出现,后事是陈清霁负责料理的。

  弄完一切,那一年,陈清霁是在梁家过的年。

  今年也不例外。

  两人回来得晚,没几天就是除夕,这天,两个人出门采购东西,商场超市人潮挤挤。拎着大袋小袋刚到家,陈清霁又收到条微信,老梁要他帮忙送个证件去三中操场。

  梁逢雨裹上羽绒服和他出门,走着走着,就热出了点汗,把羽绒服解开了,到操场,一个人也没有,这会儿十点左右,阳光金灿灿的,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可能去教学楼练蛙跳了,等会儿吧。”陈清霁伸手牵着她,两个人就沿着跑道,慢悠悠散步。阳光暖融融的,照得人发懒。

  “你当年好像就在这儿把我摁倒的。”路过一道起跑线,陈清霁捏了下她手指。

  “啊,”梁逢雨想起什么,弯了下眼梢,“你是不是完全没想到?”

  “你说呢,正常人的脑回路哪会往那儿想,”陈清霁笑起来,又示意她,“要不要再来比一场?”

  “让我三十米?”她狮子大开口。

  “行啊。”

  两人脱掉羽绒服,上了起跑线,梁逢雨站在大约领先三十米的位置,她毫无武德,陈清霁还没发完令呢,就抢跑了。

  跑出一段,忽然心头一跳,有种说不出的不对劲,下意识转头,瞳孔猛的一缩——陈清霁不知道什么时候摔在地上了!

  梁逢雨心脏狂跳,连忙跑回去,手忙脚乱也不敢乱碰,看陈清霁蜷在地上,神色痛苦,急得眼泪差点飞出来。

  下一秒,少年却睁眼看向她,坐起来。

  与此同时,从怀里拿出了什么东西。

  看清楚的一瞬间门,梁逢雨惊讶地唇一张,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我一直想在这条跑道求婚,本来夏天最好,是我们相遇的季节,但没能回来。也不知道下次再回北越是什么时候,就仓促了点,把你骗哭了,我不好,”陈清霁指节弯曲,把她眼泪擦了,又笑着问,“梁逢雨,你愿意嫁给我吗?”

  二零一五年的那个夏天,梁逢雨让人在跑道上暗算了他,哪会想到有朝一日,他也会暗算回来呢?

  只有点头答应,对他负责,把手伸给他,又气又哭又笑的。

  “我愿意。”

  等情绪过去,两人手上都多了枚银色戒指。

  手牵着手,一块儿往回晃,梁逢雨想到刚才真以为他受伤了,还是忍不住有点后怕,“你以后训练、比赛一定要注意安全。”

  越了解竞技体育,越知道,这是条无比艰难的路,常人只在乎你赢不赢,没人看你付出多少,累不累,苦不苦。

  尤其现在他身上压着无数期待与希冀,能成就他,也能毁了他。

  可她只希望他平安,健康。

  “嗯,一定。”陈清霁勾了下她手指。

  “你要是残了也没事,我给你做个雕塑,”梁逢雨刚才被骗,这会儿小报复心也上来了,咬着牙说得绘声绘色,“就那种,瘸腿的,独脚大侠带披风的雕像,送你当礼物,放在我们以后的家里。”

  陈清霁笑起来,“能不能盼着我点儿好的?”

  再说训练受伤,也不至于成独脚大侠吧?

  不过,人是自己吓着的,他只能负责哄好,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肩膀,闭了闭眼,“放心,小雨。”

  我比任何人都珍惜自己的身体。

  因为未婚妻要求高啊,要肩宽腿长、要八块腹肌、要人鱼线,要保持身材给她画,也不能让它受伤了。

  大年三十这天,家里很热闹。

  梁逢雨按照网上的教程煮了一锅热红酒,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橙子、苹果和各种香料的味道。

  老梁看她往锅里下什么香叶、丁香的时候就感觉不太妙,等见着成品,闻着就跑了。

  只有陈清霁给面子,停下给老梁打杂的活儿,接过杯子。不过,他毕竟是在役运动员,只浅尝了一口。

  “怎么样,好喝吗?”

  “说真话!”老梁在厨房嗷了一嗓子。

  “……”陈清霁如实道,“很复杂。”

  梁逢雨抿了口,差点让香料熏过去,不过,自己煮的热红酒,自己怎么能嫌弃,她还是干掉了大半杯。

  客厅开着空调,桌上是丰盛的佳肴,北越这边年夜饭吃得早,三点多就开始,大家边吃边聊,等结束收完桌子,也才六点多。

  窗外天黑尽了,亮着万家灯火,老梁要出门打牌,梁星鸣忙着写论文发刊,梁逢雨和陈清霁两个闲人,心血来潮打算出去玩滑板。

  室内太热,梁逢雨又喝了酒,浑身都暖融融的,陈清霁给她拿着羽绒外套,缓步跟在她后边。

  梁逢雨滑不快,因为冬天的风太冷了,没几下就把她四肢百骸的热意全都吹跑,再滑快一点,她感觉自己立马能成一块冰雕。

  陈清霁给几个教练打电话,说了新年快乐。

  他穿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外边是黑色冲锋衣,腿又长又直,单手抄兜,臂弯里松松挂着她的羽绒服。

  地上有块碎玻璃,他瞥见了,弯腰拾起,一扬手,准准丢进了远处的垃圾桶。

  梁逢雨忽然想到,谈双旺说,陈清霁和她在一起之后,变了一些,整个人不再那么冷了,话也多了,整个人意气风发的。

  其实,他何尝没有改变她。

  让她不安的心落地,让她坚定地追寻自己的梦想,因为他也是这样。

  少年光风霁月,前程无限。

  不知是谁大着胆子,在市区放了烟花,周遭小轿车响起一片警报声,可夜空过分绚烂,宛若一场盛大的流星雨,也实在令人喜欢。

  “新年快乐。”陈清霁不知什么时候打完了电话,见她怔住,过来将人揽进怀里。

  呼吸间门,是冬日的冷气,还有橙子、苹果、香料、热红酒的香气,混着少年身上的清浅气息。

  好像有个名词,叫普鲁斯特效应,只要闻到曾经的味道,就能开启当时的记忆,梁逢雨抱着他,就总能想到夏天。

  其实夏天早就过去了,可有他在的冬天,也很耀眼。

  我们会一直这么耀眼下去的。

  陈清霁,新年快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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