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初来乍到4
离寒假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在舞蹈学校每周都可能回不去一次的学生们早已经开始翘首盼望。
米洛洛每天做的事情就是在舞蹈教室里看古楚风上课，承受古楚风的苛刻和挑剔。空余时间就去主教学楼溜达，偷看其他的舞蹈课和声乐课。古楚风的寝室就在他对面，只是最近他似乎都没有回来住，上完课后就匆匆忙忙的走了。这倒是让米洛洛松口气，安安心心的在三楼的客房里住着。
于是不可避免的，住在古楚风寝室对门，而且总是在他课上打扫卫生的米洛洛，名声在学校里散播开来。有人在背后议论他，一开始说他是舞房清洁工，后来说是因为家里穷来学校还债的，再
传到后来米洛洛就成了需要被古老师亲自监督否则会到处偷东西的坏学生。
米洛洛自己不知道这些传闻，他穿着这个学校的校服，只是偶尔发现大家看他的眼神总有些奇怪。所以除了古楚风的课，他都尽量避免和其他人接触。
学校里除了开设有各种丰富的舞蹈课程外，还有许多声乐课程，能够培养学生全面发展。米洛洛在教钢琴的声乐教室外听见某个男老师弹的钢琴曲子后就再也移不开脚了。
那个男老师的钢琴课都在下午，跟古楚风的课刚好错开。米洛洛吃了午饭后就开始等，等上课后他就倚着墙听里面的演奏，中途下课的时候他会躲到厕所里，等上课了再重新靠到墙根上去听。
本来是挺顺的事情，那天洛洛照旧掐着点去“听课”，来到声乐课堂的时候却发现本来应该是上课的时间，里面居然是空无一人。教室的门没有锁，阳光洒在盖了紫色天鹅绒布的钢琴上，米洛洛仿佛受到诱惑般一步步的走进去，伸出细细的手指在钢琴上留恋。
米洛洛觉得自己生来就是喜欢艺术的。
喜欢舞蹈，喜欢音乐，喜欢美好的图画。因为买不起钢琴，他小的时候就在纸上钢琴琴键，将十个手指头放在上面边弹边唱。那个时候妈妈的病还不是很重，洗衣服的时候总会回头笑着看他鼓捣这些东西。
那个时候……
米洛洛忍不住抓紧手下质地柔软的天鹅绒布……
“很喜欢钢琴吗？”
温暖和煦的声音仿佛一道阳光照射进来，米洛洛没想到有人进来，听到声音后吓的手抖了抖，盖在钢琴上的布就整个滑落下来。
走进来的人也不介意，吩咐米洛洛道：“不要紧，把布捡起来，放到旁边吧。下午上课的班级今天停课去看演出了。”
进来的就是米洛洛喜欢的钢琴老师，他身后还跟着和米洛洛个子差不多的男孩子。
“老师……对不起……我只是想看看的……”
男老师笑道：“天天在我外边墙根上听课，是吧，米洛洛？”
米洛洛都快傻眼了，墙根听课的事情都被知道的一清二楚，要是面前的老师决定将他赶走，以后他就再也听不了课了！
安诺见米洛洛眉毛都快纠到一块的样子又笑了，“我姓安，这是我的学生彬彬。你别怕，告诉我是不是很喜欢钢琴？”
“喜欢。”米洛洛点头，刚才的紧张感被安老师笑起来的模样给冲的烟消云散，心里吊着的水桶总算落了地，因为面前的安老师看起来挺好相处的。
安诺翻开钢琴盖子，手指轻松的在钢琴键上滑出一串悦耳的音乐，问米洛洛：“想要试试吗？”
米洛洛靠近钢琴，伸出食指和无名指按下几个琴键。安诺突然抓起他手，像是欣赏艺术品似的品鉴起来，看完以后啧啧作响道：“米洛洛，不跳舞，改练钢琴好不好？”
“诶？”米洛洛抽回手，有些忐忑的望着安诺。
“我是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教你弹琴哦。”
“那……舞蹈怎么办？”
安诺拍拍米洛洛的肩膀，故意给他发难，“两样只能选择一样哦。”
米洛洛半点纠结都没有，直接说道：“对不起安老师，我还是喜欢跳舞。”
安诺愣了一下，随后脸上挂着个大大的无奈，真是白可惜了这么好的一双手。古楚风那家伙眼光是不错，只是孩子条件那么好，居然到现在还扔在边上让其自生自灭，真是没天理！
“我这里的课……如果你喜欢的话，以后就光明正大的来听，不要再做靠墙根的事情了。”安诺在心里感叹完，打开教室里的空调，将温度调高几度，吩咐彬彬去隔壁的钢琴前坐下。
彬彬将外套脱去后，露出里面的白衬衫来。少年将袖口的纽扣打开，仔细的将衬衫一层层翻卷上去。他每卷一层，胳膊上被细竹条抽出来的肿痕就露出来一些，等他卷到手肘的地方，上面密密
麻麻的肿痕已经让人不忍再看。
“D大调奏鸣曲第一乐章，开始吧。”
教室里很快响起流畅的钢琴演奏声，每个成功者的背后必定有艰辛的付出，没有什么事情是不用通过付出而轻松换取的。
米洛洛很羡慕能够演奏出如此流畅如此复杂曲目的彬彬，可刚才安老师问自己选择舞蹈还是钢琴的时候，他的大脑几乎是没有做出任何犹豫就立刻选择了舞蹈。这是米洛洛刻在骨子里的对于舞
蹈的喜爱，他一点都不会后悔。
事实上，当米洛洛捧得世界最高荣誉的时候，也最终证明了这一点。
那已经是很多年后的事情了，现在的米洛洛坐在琴房里听这些国内外名曲，脑袋里是各种天马行空的舞姿。伴随着优美的旋律，他幻想着自己正站在就那宽敞的大舞台上，随音乐而起舞，成为全世界观众的焦点。
安诺这节私课上的时间很长，等他的课上完后，已经快到晚上吃饭的时间了。米洛洛急匆匆的跟安老师和彬彬告别，跑去食堂里买馒头吃。可惜他还是晚了一步，下午大部分去看演出的学生也已经提前开始到食堂用饭。
在小窗口买了馒头后，米洛洛专挑了回寝室的小路走。可任由他这么谨慎，没走几步却还是被找麻烦的人给堵住了。
堵住米洛洛的是几个中年级的学生，似乎每个学校都有这么群人，拉帮结派欺软怕硬，这几个人早就已经看米洛洛不爽，觉得学校里有这么条臭虫实在是有碍观瞻，简直让他们这些贵族脸上蒙羞。
“你小子叫米洛洛？”
米洛洛看着面前人高马大不断逼近的几个人，抱紧装有馒头的纸袋子，心里暗道不好。从小到大欺侮他的人不少，面前几个人明显来者不善。
米洛洛拔腿就跑。
那几个人立刻追上来，大家都是练舞的身体灵活，有个速度特别快的纵身扑倒米洛洛，带着他就地一滚，另外几人一哄而上，一时间拳头巴掌纷纷招呼过来。
这些人欺侮人很有经验，打人不打脸。米洛洛背上被重重敲过几下后，寻到空隙终于抬腿将其中一人踹倒在地。他以前因为家境贫困也经常被嘲笑和欺侮，米洛洛没有办法，有的时候就飞快的逃跑，有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上，身体虽然瘦弱，却扛打扛摔的。
对方似乎没有料到小个的米洛洛会有这么大的力气，被踹到地上
后摔了个狗吃屎，门牙敲在坚硬的青石板上飞了出去，顿时血流如注，哇的大声叫起来。几个欺侮米洛洛的人纷纷停手，有个眼尖的看到不远处已经有老师在张望，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后冲着米洛洛低低吼道：“要是你敢跟老师说实话，以后不揍死你！”
说完，欺负米洛洛的人换了个姿势，扮作弱者朝老师呼喊开来：“老师！这个人把我们同学打伤了！”
不明所以的老师看到正在流血的学生，也是吓坏了，打电话叫来教导主任。那几个欺侮米洛洛的人在教导主任面前居然倒打一耙，说是米洛洛先跟他们干架的。米洛洛这个人教导主任知道，还没有正式学籍，但这个人是古楚风亲自想要留下来的，教导主任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于是最终还是给古楚风打了电话过去。
米洛洛听见电话那头接通后古楚风的声音，浑身上下的神经都紧绷起来。
他不知道会把对方伤那么重，这个年纪磕掉门牙，又不能立刻长出来。弄不好要长浓发炎，舞者五官不端正，上台就很有可能减分。可那些人实在是太不讲道理，居然颠倒是非，气焰嚣张，连教导主任也不太敢动他们的样子，八成是家里有背景。自己居然还同情对方，简直瞎了眼！
古楚风最近忙着给市里某个去国外拜访的舞团编舞，已经到收尾阶段，刚看完他们的最后一遍排练在回学校的路上，就接到教导主任的电话，于是很快就赶了回来。
米洛洛和几个闹事学生一溜站在古楚风办公室门口，古楚风走过来的时候带着一阵寒风，让几个人腿莫名的打起哆嗦。
“校长，您看这几个学生怎么办吧？”
古楚风捏捏眉心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除了保持沉默的米洛洛，几个学生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开了。古楚风听完后，看了米洛洛一眼，“这么说，你们本来只是打算跟米洛洛开开玩笑，没想到他脾气暴躁，一下子就把同学掀翻在地，还害的他磕掉门牙？”
“是啊是啊！”几个学生纷纷附和。
古楚风又转向米洛洛：“米洛洛，你有什么要说的？”
几个学生看米洛洛一直保持沉默以为自己稳赢了呢，没想到米洛洛居然转过身，脱掉外套，掀起内衣，露出背上的两个大大的乌青来。
“古老师，是他们先打我的。”
十二月份的冬天，古楚风的办公室里没有开空调，米洛洛那瘦的能弹琵琶的背脊上根根肋骨突起，背脊因为接触到寒冷的空气微微发颤，靠近肩胛骨的两个大乌青特别扎眼，无声的控诉着。
“我是穷人的孩子没错，可我不是生来被欺侮的。”
教导主任看了一眼古楚风，发现校长脸色不好，他也就很明智的闭口不谈。
古楚风紧紧盯着米洛洛背上的伤，没有料到米洛洛也会有如此倔傲的时候。与他第一次见面到现在，米洛洛带给他的所有印象就是柔柔软软的一个孩子。对什么事情都甘之如饴，却没想到今天
这件事情，能够激发他的另一面来。
本来以为他缺少的舞者傲气，看来米洛洛还是具备的。自己对他，倒是越来越喜爱了。
“舞德，舞风，你们一个都没有！”古楚风站起来，“既然你们都想不明白，全体去操场上吹吹冷风！”
即便是给古楚风看伤口也换不来一句公道，米洛洛觉得有些心灰意冷。他碰到过太多偏袒学生的老师，那些人都不重要，可是偏偏古楚风不行。
他对古楚风投入了太多太多的崇敬和期望，在他心目中，唯独古楚风不行！
古楚风口中到操场上吹冷风，不但能让你体验吹冷风的感觉，更能让你体验整个人从汗水里捞上来的感觉。夜自修的时间，操场上鲜少有人，古楚风指着操场毫不留情道：“蛙跳，米洛洛三圈，其他人一圈，开始。”
米洛洛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却见古楚风只是望着远方，半点怜悯都没有。
四百米的标准跑道，蛙跳三圈就是一千两百米。寒风呜呜的刮过去，那些本该是绿油油的草地此刻都已经枯黄了，在路灯下泛着白光。
欺侮米洛洛的学生在古楚风看不到的地方低声咒骂着，米洛洛在队伍的末尾，双手背到身后蹲下来，一下一下的开始往前跳，心里难过的不成样子。
他从前没有做过这种训练，跳的比所有人都要慢。腿因为每天不间断的耗腿就没有停止疼过，整个人没过半圈已经累的不能再往前了。
其他学生挨这种罚是习以为常，噌噌的跳完一圈，经过米洛洛身边的时候还没有忘记嘲笑他。米洛洛晚上买的两个馒头没有吃半口，快跳过起跑线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昏昏沉沉的汗如雨下。
视线里模模糊糊的出现一双皮鞋，米洛洛在那双皮鞋跟前停下来，喘着粗气，每喘一下，喉咙都是火烧火燎的痛。
“快点！”那双皮鞋的主人用脚尖踢踢米洛洛的屁股，毫不留情。
米洛洛已经连声音都发不出了。他心里燃着团火，眼泪涌出来又被他重重憋回去，继续往前小步小步的挪动。可是他力气实在是不济，几次三番的停下来后屁股上总会收到古楚风皮鞋的“问候”，那是一种比被用尺子鞭打更加羞辱人的方式，米洛洛不知道被踢倒了多少次，摔的裤子都磨破了。
已经完成蛙跳的学生被勒令回去写检讨书，最后操场上只剩下古楚风和米洛洛两个人。
米洛洛觉得自己每跳一下，五脏六腑都跟着要从喉咙里挤出来。他是多么想两眼一黑昏倒在操场上，可潜意识却逼着他不允许这么做。不求饶不哭泣，死咬着口气，像是要跟古楚风怄到底。就像米洛洛说过的，我是穷人的孩子没错，可我不是生来被欺侮的。
离终点还有十米的时候，古楚风放慢脚步，望着路灯下倔强的，依旧以非常缓慢速度前进的米洛洛。他教过许许多多的学生，比米洛洛优秀的多的大有人在。可是此刻，只有米洛洛一个，真的深深触动到了他的心灵。
古楚风也不知道为什么米洛洛能给自己带来这种感觉，他看着米洛洛挨到终点，软软的倒下去，最终做下了影响他一辈子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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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洛洛每天做的事情就是在舞蹈教室里看古楚风上课，承受古楚风的苛刻和挑剔。空余时间就去主教学楼溜达，偷看其他的舞蹈课和声乐课。古楚风的寝室就在他对面，只是最近他似乎都没有回来住，上完课后就匆匆忙忙的走了。这倒是让米洛洛松口气，安安心心的在三楼的客房里住着。
于是不可避免的，住在古楚风寝室对门，而且总是在他课上打扫卫生的米洛洛，名声在学校里散播开来。有人在背后议论他，一开始说他是舞房清洁工，后来说是因为家里穷来学校还债的，再
传到后来米洛洛就成了需要被古老师亲自监督否则会到处偷东西的坏学生。
米洛洛自己不知道这些传闻，他穿着这个学校的校服，只是偶尔发现大家看他的眼神总有些奇怪。所以除了古楚风的课，他都尽量避免和其他人接触。
学校里除了开设有各种丰富的舞蹈课程外，还有许多声乐课程，能够培养学生全面发展。米洛洛在教钢琴的声乐教室外听见某个男老师弹的钢琴曲子后就再也移不开脚了。
那个男老师的钢琴课都在下午，跟古楚风的课刚好错开。米洛洛吃了午饭后就开始等，等上课后他就倚着墙听里面的演奏，中途下课的时候他会躲到厕所里，等上课了再重新靠到墙根上去听。
本来是挺顺的事情，那天洛洛照旧掐着点去“听课”，来到声乐课堂的时候却发现本来应该是上课的时间，里面居然是空无一人。教室的门没有锁，阳光洒在盖了紫色天鹅绒布的钢琴上，米洛洛仿佛受到诱惑般一步步的走进去，伸出细细的手指在钢琴上留恋。
米洛洛觉得自己生来就是喜欢艺术的。
喜欢舞蹈，喜欢音乐，喜欢美好的图画。因为买不起钢琴，他小的时候就在纸上钢琴琴键，将十个手指头放在上面边弹边唱。那个时候妈妈的病还不是很重，洗衣服的时候总会回头笑着看他鼓捣这些东西。
那个时候……
米洛洛忍不住抓紧手下质地柔软的天鹅绒布……
“很喜欢钢琴吗？”
温暖和煦的声音仿佛一道阳光照射进来，米洛洛没想到有人进来，听到声音后吓的手抖了抖，盖在钢琴上的布就整个滑落下来。
走进来的人也不介意，吩咐米洛洛道：“不要紧，把布捡起来，放到旁边吧。下午上课的班级今天停课去看演出了。”
进来的就是米洛洛喜欢的钢琴老师，他身后还跟着和米洛洛个子差不多的男孩子。
“老师……对不起……我只是想看看的……”
男老师笑道：“天天在我外边墙根上听课，是吧，米洛洛？”
米洛洛都快傻眼了，墙根听课的事情都被知道的一清二楚，要是面前的老师决定将他赶走，以后他就再也听不了课了！
安诺见米洛洛眉毛都快纠到一块的样子又笑了，“我姓安，这是我的学生彬彬。你别怕，告诉我是不是很喜欢钢琴？”
“喜欢。”米洛洛点头，刚才的紧张感被安老师笑起来的模样给冲的烟消云散，心里吊着的水桶总算落了地，因为面前的安老师看起来挺好相处的。
安诺翻开钢琴盖子，手指轻松的在钢琴键上滑出一串悦耳的音乐，问米洛洛：“想要试试吗？”
米洛洛靠近钢琴，伸出食指和无名指按下几个琴键。安诺突然抓起他手，像是欣赏艺术品似的品鉴起来，看完以后啧啧作响道：“米洛洛，不跳舞，改练钢琴好不好？”
“诶？”米洛洛抽回手，有些忐忑的望着安诺。
“我是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教你弹琴哦。”
“那……舞蹈怎么办？”
安诺拍拍米洛洛的肩膀，故意给他发难，“两样只能选择一样哦。”
米洛洛半点纠结都没有，直接说道：“对不起安老师，我还是喜欢跳舞。”
安诺愣了一下，随后脸上挂着个大大的无奈，真是白可惜了这么好的一双手。古楚风那家伙眼光是不错，只是孩子条件那么好，居然到现在还扔在边上让其自生自灭，真是没天理！
“我这里的课……如果你喜欢的话，以后就光明正大的来听，不要再做靠墙根的事情了。”安诺在心里感叹完，打开教室里的空调，将温度调高几度，吩咐彬彬去隔壁的钢琴前坐下。
彬彬将外套脱去后，露出里面的白衬衫来。少年将袖口的纽扣打开，仔细的将衬衫一层层翻卷上去。他每卷一层，胳膊上被细竹条抽出来的肿痕就露出来一些，等他卷到手肘的地方，上面密密
麻麻的肿痕已经让人不忍再看。
“D大调奏鸣曲第一乐章，开始吧。”
教室里很快响起流畅的钢琴演奏声，每个成功者的背后必定有艰辛的付出，没有什么事情是不用通过付出而轻松换取的。
米洛洛很羡慕能够演奏出如此流畅如此复杂曲目的彬彬，可刚才安老师问自己选择舞蹈还是钢琴的时候，他的大脑几乎是没有做出任何犹豫就立刻选择了舞蹈。这是米洛洛刻在骨子里的对于舞
蹈的喜爱，他一点都不会后悔。
事实上，当米洛洛捧得世界最高荣誉的时候，也最终证明了这一点。
那已经是很多年后的事情了，现在的米洛洛坐在琴房里听这些国内外名曲，脑袋里是各种天马行空的舞姿。伴随着优美的旋律，他幻想着自己正站在就那宽敞的大舞台上，随音乐而起舞，成为全世界观众的焦点。
安诺这节私课上的时间很长，等他的课上完后，已经快到晚上吃饭的时间了。米洛洛急匆匆的跟安老师和彬彬告别，跑去食堂里买馒头吃。可惜他还是晚了一步，下午大部分去看演出的学生也已经提前开始到食堂用饭。
在小窗口买了馒头后，米洛洛专挑了回寝室的小路走。可任由他这么谨慎，没走几步却还是被找麻烦的人给堵住了。
堵住米洛洛的是几个中年级的学生，似乎每个学校都有这么群人，拉帮结派欺软怕硬，这几个人早就已经看米洛洛不爽，觉得学校里有这么条臭虫实在是有碍观瞻，简直让他们这些贵族脸上蒙羞。
“你小子叫米洛洛？”
米洛洛看着面前人高马大不断逼近的几个人，抱紧装有馒头的纸袋子，心里暗道不好。从小到大欺侮他的人不少，面前几个人明显来者不善。
米洛洛拔腿就跑。
那几个人立刻追上来，大家都是练舞的身体灵活，有个速度特别快的纵身扑倒米洛洛，带着他就地一滚，另外几人一哄而上，一时间拳头巴掌纷纷招呼过来。
这些人欺侮人很有经验，打人不打脸。米洛洛背上被重重敲过几下后，寻到空隙终于抬腿将其中一人踹倒在地。他以前因为家境贫困也经常被嘲笑和欺侮，米洛洛没有办法，有的时候就飞快的逃跑，有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上，身体虽然瘦弱，却扛打扛摔的。
对方似乎没有料到小个的米洛洛会有这么大的力气，被踹到地上
后摔了个狗吃屎，门牙敲在坚硬的青石板上飞了出去，顿时血流如注，哇的大声叫起来。几个欺侮米洛洛的人纷纷停手，有个眼尖的看到不远处已经有老师在张望，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后冲着米洛洛低低吼道：“要是你敢跟老师说实话，以后不揍死你！”
说完，欺负米洛洛的人换了个姿势，扮作弱者朝老师呼喊开来：“老师！这个人把我们同学打伤了！”
不明所以的老师看到正在流血的学生，也是吓坏了，打电话叫来教导主任。那几个欺侮米洛洛的人在教导主任面前居然倒打一耙，说是米洛洛先跟他们干架的。米洛洛这个人教导主任知道，还没有正式学籍，但这个人是古楚风亲自想要留下来的，教导主任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于是最终还是给古楚风打了电话过去。
米洛洛听见电话那头接通后古楚风的声音，浑身上下的神经都紧绷起来。
他不知道会把对方伤那么重，这个年纪磕掉门牙，又不能立刻长出来。弄不好要长浓发炎，舞者五官不端正，上台就很有可能减分。可那些人实在是太不讲道理，居然颠倒是非，气焰嚣张，连教导主任也不太敢动他们的样子，八成是家里有背景。自己居然还同情对方，简直瞎了眼！
古楚风最近忙着给市里某个去国外拜访的舞团编舞，已经到收尾阶段，刚看完他们的最后一遍排练在回学校的路上，就接到教导主任的电话，于是很快就赶了回来。
米洛洛和几个闹事学生一溜站在古楚风办公室门口，古楚风走过来的时候带着一阵寒风，让几个人腿莫名的打起哆嗦。
“校长，您看这几个学生怎么办吧？”
古楚风捏捏眉心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除了保持沉默的米洛洛，几个学生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开了。古楚风听完后，看了米洛洛一眼，“这么说，你们本来只是打算跟米洛洛开开玩笑，没想到他脾气暴躁，一下子就把同学掀翻在地，还害的他磕掉门牙？”
“是啊是啊！”几个学生纷纷附和。
古楚风又转向米洛洛：“米洛洛，你有什么要说的？”
几个学生看米洛洛一直保持沉默以为自己稳赢了呢，没想到米洛洛居然转过身，脱掉外套，掀起内衣，露出背上的两个大大的乌青来。
“古老师，是他们先打我的。”
十二月份的冬天，古楚风的办公室里没有开空调，米洛洛那瘦的能弹琵琶的背脊上根根肋骨突起，背脊因为接触到寒冷的空气微微发颤，靠近肩胛骨的两个大乌青特别扎眼，无声的控诉着。
“我是穷人的孩子没错，可我不是生来被欺侮的。”
教导主任看了一眼古楚风，发现校长脸色不好，他也就很明智的闭口不谈。
古楚风紧紧盯着米洛洛背上的伤，没有料到米洛洛也会有如此倔傲的时候。与他第一次见面到现在，米洛洛带给他的所有印象就是柔柔软软的一个孩子。对什么事情都甘之如饴，却没想到今天
这件事情，能够激发他的另一面来。
本来以为他缺少的舞者傲气，看来米洛洛还是具备的。自己对他，倒是越来越喜爱了。
“舞德，舞风，你们一个都没有！”古楚风站起来，“既然你们都想不明白，全体去操场上吹吹冷风！”
即便是给古楚风看伤口也换不来一句公道，米洛洛觉得有些心灰意冷。他碰到过太多偏袒学生的老师，那些人都不重要，可是偏偏古楚风不行。
他对古楚风投入了太多太多的崇敬和期望，在他心目中，唯独古楚风不行！
古楚风口中到操场上吹冷风，不但能让你体验吹冷风的感觉，更能让你体验整个人从汗水里捞上来的感觉。夜自修的时间，操场上鲜少有人，古楚风指着操场毫不留情道：“蛙跳，米洛洛三圈，其他人一圈，开始。”
米洛洛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却见古楚风只是望着远方，半点怜悯都没有。
四百米的标准跑道，蛙跳三圈就是一千两百米。寒风呜呜的刮过去，那些本该是绿油油的草地此刻都已经枯黄了，在路灯下泛着白光。
欺侮米洛洛的学生在古楚风看不到的地方低声咒骂着，米洛洛在队伍的末尾，双手背到身后蹲下来，一下一下的开始往前跳，心里难过的不成样子。
他从前没有做过这种训练，跳的比所有人都要慢。腿因为每天不间断的耗腿就没有停止疼过，整个人没过半圈已经累的不能再往前了。
其他学生挨这种罚是习以为常，噌噌的跳完一圈，经过米洛洛身边的时候还没有忘记嘲笑他。米洛洛晚上买的两个馒头没有吃半口，快跳过起跑线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昏昏沉沉的汗如雨下。
视线里模模糊糊的出现一双皮鞋，米洛洛在那双皮鞋跟前停下来，喘着粗气，每喘一下，喉咙都是火烧火燎的痛。
“快点！”那双皮鞋的主人用脚尖踢踢米洛洛的屁股，毫不留情。
米洛洛已经连声音都发不出了。他心里燃着团火，眼泪涌出来又被他重重憋回去，继续往前小步小步的挪动。可是他力气实在是不济，几次三番的停下来后屁股上总会收到古楚风皮鞋的“问候”，那是一种比被用尺子鞭打更加羞辱人的方式，米洛洛不知道被踢倒了多少次，摔的裤子都磨破了。
已经完成蛙跳的学生被勒令回去写检讨书，最后操场上只剩下古楚风和米洛洛两个人。
米洛洛觉得自己每跳一下，五脏六腑都跟着要从喉咙里挤出来。他是多么想两眼一黑昏倒在操场上，可潜意识却逼着他不允许这么做。不求饶不哭泣，死咬着口气，像是要跟古楚风怄到底。就像米洛洛说过的，我是穷人的孩子没错，可我不是生来被欺侮的。
离终点还有十米的时候，古楚风放慢脚步，望着路灯下倔强的，依旧以非常缓慢速度前进的米洛洛。他教过许许多多的学生，比米洛洛优秀的多的大有人在。可是此刻，只有米洛洛一个，真的深深触动到了他的心灵。
古楚风也不知道为什么米洛洛能给自己带来这种感觉，他看着米洛洛挨到终点，软软的倒下去，最终做下了影响他一辈子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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